希区柯克的《惊魂记》取得意想不到的巨大成功,女演员詹尼特·李星光闪耀。但出人意料地是,李放弃继续在恐怖片领域趁热打铁的机会而选择尝试其他的类型电影。一部是政治惊悚剧《满洲候选人》,另一部是歌舞喜剧片《欢乐今宵》。不过,她的活泼和聪颖依然征服了观众。其实,李的演艺生涯和恐怖片还真有不解之缘。1946年,她18岁,当时家住加州中部。一天,她的画像被刚刚退休途径此地的瑙玛·希拉无意中看到。希拉的前夫是欧文·瑟隆博格。此人对美国恐怖片的发展贡献良多。 “好标致的脸蛋,” 希拉望着登记台上的相框自语道。可巧,这家旅馆的老板刚好是李的父亲。他颇为自豪地把相片送给希拉。希拉将照片带回好莱坞并将它出示给合伙人卢·维瑟曼看。后者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日后会成为他们的摇钱树。同样,李也没有想到与希拉同时代的那些女明星们会沦落到去拍恐怖片。莫娜·劳,博莱特·戈达尔,默尔·奥布莱恩等等,都曾在当红年代参演过恐怖片。但这些好莱坞明星工厂制造出的精致产品很清楚自己要想在片中一边尖叫一边保持魅力是何等困难。“那时,做什么都要展示魅力。”与她们合作过的罗伯特·泰勒说道。“瑙玛·希拉和琼·克劳馥出场的时候,你就像看着大明星”。 1959年,玛丽·安托瓦内特的金属盒中的海报中保存着希拉的照片。时光驻留在那一刻。37岁的她在摄影师威廉丹尼奥的镜头下显得只有20多。斯隆伯格曾告诉摄影师:“我不管你如何布光,只要演员看上去漂亮就行。” 而贝弗利山别墅外,烟雾笼罩,灯光昏暗。屋内的希拉却已经59岁了。她至少18年没有拍片。什么原因?只因她很清楚用布光、滤片或角度所制造的青春假象只能遮掩一时,有朝一日岁数大了,这些辅助工具照样无能为力。那一天出现在1941年。当时她已隐约感到岁月印记正侵蚀着她美丽的特写。只有41岁,但她知道电影不会容忍过分的修饰。她选择退出演艺圈。“一个伟大的演员留给观众的应该是笑声和悲伤。”她当时说。 人们没有想到希拉会在权势鼎盛和事业顶峰时期选择息影。她的形象曾与“M-G-M”并列。唯一能够保留这个形象的就是把它留在胶片上。她不愿让自己祖母的形象玷污之。而她的合作者们,除去有钱人奥布莱恩,戈达尔和嘉宝之外,都难以承受如此奢侈的息影。 同年,莫娜·劳54岁,还在拍片。贝蒂·戴维斯,51岁,正在经历她后来称之为“黑色十年”的艰难岁月。虽然该段时期前不久,她还在《彗星美人》中大放异彩。但此时,却靠着出演一些性格角色,电视节目,以及零星的舞台剧维持生计。凯瑟琳·赫本,52岁,两年没有拍片。琼·克劳馥,54岁,新近守寡。百事可乐执行官的老公阿尔弗拉德·斯蒂尔刚刚去世,撇给她数十万美元债务。她不得不因此卖掉布兰德伍德的住所,还得替百事可乐打工。同时,也要尝试接演各种稀奇古怪的角色。一位英国制片人就曾告诉她当时3D影片可能会有票房。“我确实不想干了,” 琼·克劳馥说,“坚强性格让我坚持了下来。” 她还客座出演了《冷暖群芳》,与一群年轻人一起演戏。比利·怀尔德的《日落大道》所言非虚,好莱坞对于过气明星的确没有兴趣。但这一态势却将因新轮恐怖片周期的到来而发生改变。 本次周期始于凯瑟琳·赫本。制片人山姆·斯皮格准备将田纳西·威廉姆斯的戏剧《夏日惊魂》打包给哥伦比亚,并让伊丽莎白·泰勒主演。同时,他还点名要了赫本。这部戏于1957被威廉姆斯 创作完成并轰动一时。他利用沉溺毒品中的角色,去反映其自身的恐惧与罪恶感。他最大的恐惧来自于吸毒过量而丧命和同性滥交。他最不饶恕的罪孽是同意他的母亲切除姐姐的前脑叶白质。二十年后,他对母亲依然是又爱又恨。而剧作家的内心挣扎、自省的结果就是《夏日惊魂》的问世。故事讲述脑壳专家卡克洛维奇,受迫于专横的贵妇维纳波的压力,对她的侄女凯瑟琳做了前脑叶白质切除手术。而实际上她只是焦躁而非真的失常。手术的代价是,如果医生能够制止凯瑟琳的胡言乱语(她话透露的正是维娜波夫人儿子塞巴斯蒂安的死亡之谜),那么医院将会得到一大笔钱。 斯皮格希望赫本出演维纳波夫人,但是不能挂头牌。这个位子要让给扮演女儿凯瑟琳的,当时世界头号票房明星伊丽莎白·泰勒。上一次赫本屈尊次席还是在1933年。泰勒希望她的好友蒙哥马利·克里夫特出演大夫一角。尽管克里夫特当时因酗酒和毒品正处在事业低谷,但依然与马龙·白兰度保罗·纽曼齐名。不过这里存在着保险的问题。如果一位明星可能突然不能履行合同,大公司是不会雇用他的。斯皮格准备为克里夫特身体健康投保。克里夫特第一次爽约。第二次倒是露了面,可又安静的吓人。医生犯了嘀咕,认为他可能进入深睡状态,宣布不能为其投保。无奈之下,斯皮格还是用了他。之后,所有剧组成员都飞往伦敦,只有老狐狸斯皮格去了海斯法典管理局的办公室,从原来对本片剧本完全没有好感的杰弗里·歇洛克那里骗取了审批通过的印章。 回忆那段往事时,斯皮格说道,“性变态或者任何相关暗示都是被禁止的,” 歇洛克告示他,导演约瑟夫·曼凯维奇不能拍那场戏。即,凯瑟琳透露说,塞巴斯蒂安有超能力可以用她和她母亲招小男孩来进行性游戏的情节。这段情节来自塞的闪回,表现他意识到自己不再年轻,已失去了超能力。而被他玩弄过的人因看出他的现在的弱点,群起攻之,用一种无法形容的方式惩罚他。这片子讲一群魔鬼的故事。极权的母亲,残忍的同性恋,滥交的罪犯。对此,歇洛克显然不能接受。而斯皮格则不服,他告诉曼凯维奇开始拍摄。此时,导演却在忙着应付克里夫特。 即使清醒的时候,克里夫特也在制造麻烦。一次正式晚宴中,他咬自己的手指头,乱扔餐具,大声的胡言乱语。泰勒曾试图安抚他,可她自己也麻烦缠身。一年前,第三任丈夫麦克泰德死于飞机失事。始终处于悲痛中的她刚刚又与已婚歌手埃迪·费舍尔结婚。莫希迪斯·麦克坎普雷奇在片中扮演泰勒的母亲。她回忆说: “伊丽莎白,始终怀念麦克泰德。而赫本小姐也在为屈塞的病痛而揪心。导演曼凯维奇的手似乎有皮肤病,所以他始终带着手套。你很难想象编剧威达或田纳西·威廉姆斯会是是特别快乐的人。当然,克里夫特在受折磨。每个与影片相关的人都在经受各自的苦难,而且表露无遗。” 《夏日惊魂》于1959年5月25日,在伦敦西南五十五英里的斯皮尔登的摄影棚开机。时逢盛夏,热浪滚滚。为了驱热避暑,克里夫特自备保温壶。里面装的是清凉的水果酒。编剧爱德华·安赫特不幸喝了一口,“这什么鬼东西?” 他咧着嘴问道。 “波旁,压碎的镇痛剂,还有新鲜果汁,” 克里夫特微笑着回答道。 曼凯维奇自从“晚宴”事件之后,就对克里夫特态度冷淡。现在,一旦他发抖,忘词,或者放空,导演就会告诉制片准备替换之。斯皮格让泰勒找克里夫特谈谈。“我试过,没用。” 她回答到。之后赫本主动担负照看他的任务。曼凯维奇不喜欢赫本,但却开始和泰勒套近乎。“曼凯维奇似乎很想赢得伊丽莎白的好感,” 斯皮德说,“但他对凯瑟琳不够尊重。” 赫本认为,导演公开谈论弃用克里夫特对他过于残酷。不过,个人问题的困扰反倒成就了泰勒镜头前的表现。特别是高潮段落的那段独白: 十分钟台词的结尾,泰勒开始哭泣。可谓真情流露。在场的同事,纷纷跑上前安慰,鼓励她。可她止住悲声,推开众人,一个人跑进化妆间。 一天,赫本完成自己表演后,走到导演曼凯维奇身前,面对着对他问,“你确定拍完了吗?” 且重复了三遍。当他确认不需要再重拍时。赫本停了一下,然后猛地跳起来就给了他一巴掌。以此表示对导演的不满。旋即离开。 本片于1959年12月22日正式公映。这要归功于斯皮德。是他决定删掉一句台词,一个镜头后,才最终摆平了管理局。这句台词是 “我们为他招妓。” 而删掉的镜头是表现两个赤背男孩互相抚摸。这种审查似乎只能装装门面,它糊弄不了任何人。“我估计下面坐着的最年轻的观众都能理解银幕上发生了什么。”鲍林·克尔曾经写到。的确,他们理解了,而且马上跑去告诉了他们拍摄这部影片的朋友们。类似的情况还发生在《惊魂记》身上,它是1960年最卖座的影片之一。综艺评价《夏日惊魂》是,“好莱坞大公司有史以来拍过的最怪诞的一部电影。”突然一个夏天(这句话就是《夏日惊魂》的片名),一下冒出两部恐怖片,而里面还都有个令人毛骨悚然精神失常的母亲。 精神失常躁是要点,而作家菲利普·维利可以作为象征。他在那部1942出版被很多谈论的《恶毒一代》的书中,就曾经攻击了威廉姆斯现在所描写的这种母子关系。“奥,塞巴斯蒂安,” 维纳波夫人对儿子说。“多美好的夏天,就我们俩。总是这样,该多幸运!互相拥有,不须他人。直到永远。” 一个关于年漂亮的老女人主宰她的日渐衰老的儿子的念头,让维利进入到某种夸张的亢奋中。“当我们认可美国偶像美女(全美梦少女,魅力女孩)的同时,却在侮辱女性,剥夺数百万女性的爱的权利。去制造妈妈的魔爪,去嘲笑青春那燃尽的残渣。” 《恶毒一代》重印二十多次,影响很大,但也毁誉参半。特别是维利抨击数千万士兵,说他们有恋母癖,宁可和漂亮姑娘聊天也不会把她们拉进灌木丛。“那他们要把谁拉进去?在维利那对《科学怪人新娘》中教授的“我创造了你....恶魔!”的直白的诅咒般的回应声中,美国健康男性的母亲都可能把自己儿子变成下一个塞巴斯蒂安的警示,正在变得越发响亮和清晰, “我制造了你,妈妈,” 维利写到,“我制造了,这个毁灭性的母亲!” 不过,维利不用费劲了。好莱坞的魅力明星在银幕内外的表演足以给科学怪人中怪物授课。 ~~~~~~~~~~~~~~~~~~~~~~~~~~~~~~~~~~~~~~ 下一部恐怖片,让过去的电影皇后,其从陈旧刊物封面又回到了银幕当中。1961年,美国广播公司的的惊悚系列的制片人,威廉·弗莱,发现了一本《宝贝简怎么了》的小说。作者叫亨利·法雷尔。小说连同贝蒂戴维斯和奥莉薇·德·哈佛兰,以及导演艾达·卢皮诺被打包推荐给了维瑟曼。结果维瑟曼拒绝。因为戴维斯当年拍摄《马车队》系列时,就表现得爱多事。导演罗伯特·艾尔德利奇从前任秘书那里听说了这部小说。她的新老板刚刚买断该书版权。如果艾尔德利奇感兴趣,他花一万美元就可以拿到。 艾尔德利奇曾经在1956年执导一部琼•克劳馥主演的悬疑片《秋叶》。之后的若干年,克劳馥不断写信表示,她希望与戴维斯合作一部影片。也许克劳馥想起了《弥天大谎》那部片中。片中的女配角玛丽·阿斯特不仅抢了戴维斯的戏,还得到了奥斯卡奖。戴维斯从此再也不愿意和任何可能对她构成威胁的女演员合作。她总是疏远克劳馥,并称其为“米高梅的人体模特。” 根据与克劳馥相识五十年的的米高梅的新闻官多尔·弗里曼透露,这种敌对关系由来已久。“克劳馥四十进入华纳时,贝蒂·戴维斯是这家公司的大明星。当时她并不把克劳馥当回事。可当克劳馥得到了小金人后,她开始与之抢角色。就像瑟曼·希拉在米高梅对克劳馥做过那样。于是,两人开始相互敌视。” 尽管如此,克劳馥还是恳求艾尔德利奇。说她还是想和贝蒂戴维斯合作,而艾尔德利奇后来回忆说,“我想象不到她们能合作,随后,我看到了《宝贝简》。” 艾尔德利奇把书寄给克劳馥。当时,她正在纽约推销百事可乐。期间,书的版权发生变故。一个名叫斯德·贝克曼的经纪人,买断此书并交予《它来自外太空》的编剧亨利·艾塞克斯进行改编。艾尔德利奇坚持要这部书,而贝克曼开价6万1千美元。艾尔德利奇没有那么多钱,但他的新制片,约瑟芬·E·莱文,愿意帮他预付。最终,艾塞克斯得到了28,500,而贝克曼拿到剩余的部分,艾尔德利奇则得到版权——几乎。后来,在发生矛盾关系破裂时,艾尔德利奇不得不为了书,以及他和卢卡斯·海勒根据书改编的剧本,支付给莱文85,000美元。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找到两个拿着扫把的老巫婆来演这部戏。 1962年1月,贝蒂·戴维斯来到百老汇的皇家歌剧院,准备出演威廉姆斯的《灵欲思凡》中的马克西一角。一次晚场演出后,她坐在化妆间里。谁也没想到克劳馥出现了,她微笑将《宝贝简》给了戴维斯看。并毕恭毕敬的说,“我一直希望同你合作。” 戴维斯不喜欢这本书,但还是勉强收下,并花了一个周末的时间在她康涅狄格的家中将其读完。“嗯,还不错。” 她回忆当时的情形。“写的很到位。虚假的珍和疯狂的贝蒂。” 一周后,戴维斯在纽约和弗莱共进午餐。“真是难以置信,” 她说。“克劳馥给我这部书,还附带一个便条,上写希望我演妹妹。我告诉她不可能。我只对宝贝简感兴趣。” 戴维斯后来接到了艾尔德利奇信和剧本。信上说:“如果你认为这不是你读过的最好的剧本,你就不用和我联系了。” 当然,两人会了面。 “我演谁?” 贝蒂问。 “当然是简,” 艾尔德利奇回道 “天哪,正合我意!” 她停了一下。突然问道,“你和珍·克劳馥睡觉了?” “没有,” 艾尔德利奇狡诈的微笑道。“不过,不是没有机会”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有没有偏爱谁” 导演开始上下打点。“艾尔德利奇想让公司对我和克劳馥感兴趣,” 戴维斯回忆说,“那些公司头脑们说,'我们不会为这俩过气的老女人给你投一个子儿。’” 四个老板都说不,可艾尔德利奇始终不死心。“有三个发行人读了剧本,也看了预算,” 他回忆说。“其中两个说,如果我用更年轻一点的演员,他们可能会感兴趣。” 后来,艾略特·海曼打电话给他—这个海曼1956年买下了华纳兄弟电影资料馆。靠着戴维斯、鲍嘉和克劳馥的那些老片赚了大钱,仅过两年便开了自己的公司,Seven Arts。“我认为这个剧本很棒,” 海曼说,“不过风险也很高,所以我要严格控制成本。” 艾尔德利奇保住了他要的演员,但不得不削减预算。“从我自己身上拔毛,让这两位女演员出演,外加部分工资。” 克劳馥会得到4万美元和影片10%的毛利。而戴维斯则要感激她的代理人,她能得到6万美元和5%毛利。电影业界的所有人都想知道什么样的影片需要这样两个老明星?答案自然是:讲两个老明星之间的故事! 《宝贝简怎么了?》,根据海勒和艾尔德利奇的想法,应该有,制造泡沫的好莱坞历史,姐妹恩怨,母亲崇拜,衰老,残疾,罪恶,怨恨,仇恨,疯狂,以及谋杀。五十多岁的哈德森姐妹合住在”西班牙式的好莱坞“大宅中。房子并不真在洛杉矶,人也不是。简·哈德森是心术不正的酒鬼,一直想重温自己歌舞“宝贝简”歌舞而成名的童星时代。她靠着曾经是个美人但已年华老去的妹妹布兰奇过活。布兰奇,在姐姐开车使她致残之前,曾是三十年代的电影明星,当时很有钱。现在姐妹两人则生活在仇恨所连接的现实边缘。布兰奇希望更丰富的生活,而简却滑落向精神失常。当布兰奇准备卖掉房子,送简去精神病院时,简把她禁闭了起来。恐吓她,不给她饭吃。还用布兰奇的钱贿赂胖妈的小孩,让他写宝贝简精神正常的证明。 剧本可能适合很多老牌女明星,比如玛瑞安·劳,罗莎琳德·拉塞尔,诺玛·希拉,和米利亚姆·霍普金斯,甚至还有格里塔·嘉宝和玛琳·德瑞奇。但她们只会把它当作一处心理分析剧,剧情剧或是悲剧来看。而克劳馥和戴维斯则是把自己以前的招牌形象造型融入其中。双眼突起的邪恶的戴维斯曾经出现在惠勒的《小狐狸》中,而含着热泪自我奉献的克劳馥来自于《欲海情魔》。通过将超越生活的角色压缩在这栋破败旧宅的狭小空间中,克劳馥和戴维斯创造出了恐怖。与她们两人在舞台上的斗争对比起来,《夏日惊魂》带来的那种折磨,只能算是一场茶会。 两人不仅在摄影机前争勇斗狠。之前,在马尔罗斯大街的制片人工作室还和其他人发生冲突。克劳馥希望她的妆化的更妩媚动人一些,而设计师瑙玛·科赫则认为她不该穿性感的睡袍或之类的衣服,因为那样会暴露她日渐萎缩的腿部肌肉。当时是克劳馥试装时间,而艾尔德利奇也正用一台移动摄影机拍摄化妆过程。脚本监督鲍勃·格瑞注意到。“当摄影机对着克劳馥的脸时,她在哭。好像那件衣服会让她死……眼泪都流了下来。她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试装的时候都会哭的人。” 科赫为戴维斯设计的造型非常诡异。“这是一款成人尺码的童装,” 科赫说。“是把童星时代穿过的衣服给加长了。” 按照剧本,简应该带一顶参照童年卷发设计的假发套。戴维斯的美发师从马克思·弗克特那里借了一顶雪莉坦普尔蓬松卷发。但是艾尔德利奇不喜欢那个造型,他偷偷找到克劳馥的美发造型师佩吉·夏农。“佩吉,你在米高梅和很多老牌明星都合作过,你能帮我的忙吗?” 于是,那天歇工之后,夏农找到米高梅的老友,并挑了一顶淡银灰色的假发。当戴维斯第二天在镜子前把它上时,她惊呼道:“好棒!我喜欢!” 可没人告诉她那顶假发,曾经被克劳馥在1930的影片《羞怯的新娘》中带过。 化妆阶段,戴维斯发明了一种类似于杰克·皮尔斯的造型。“她,而不是我,” 艾尔德利奇说,“决定宝贝简的化妆。就是那个奇丑的石膏面具。”她的灵感来自聊天闲扯。“我想让自己看上去更可恶。就像腐烂的玛丽·匹克福德,”她说。夏农曾告诉她了一些关于米高梅彩色音乐片的花絮。“他们非常喜欢自己那张从来不洗的脸的样子,”夏农说。“过些日子,你就能看见他们走过布瑞大街了。” 戴维斯要的就是这个。“简不洗脸,” 她喜上心头,“只要每天加一层妆就可以了。” 与此同时,克劳馥却不喜欢为她设计的那个。马蒂·维斯摩尔当时接到艾尔德利奇的指示,布兰奇应该像简一样可怕。“我在她眼睛下面化了一条长线,”维斯摩尔说,“脸上的阴影更凸显她的面颊骨。她看上去不高兴,像是被上了涂料似的。” 最后,她和导演都做了让步,允许克劳馥开始看上去比较成熟一些,同时不那么可怕。而她也在准备从二战伤残老兵那取经,学习如何从轮椅上自己上床,抬腿,如何从轮椅上向前摔倒,然后翻滚。” 彩排于62年7月20日结束,当时,克劳馥留下一句名言:“等了二十年,就是要与戴维斯小姐合作。” 开镜那天,克劳馥在随从的前呼后拥之下来到拍摄现场。其中有她的私人司机,来自维利米洛斯公司的年轻的经纪人,她的女仆,牧师,造型师,美发师。而戴维斯独是自一个人。摄影师恩斯特·海勒曾经在戴维斯的得奖影片《危险》和《恶毒的女人》,以及克劳馥的《欲海情魔》中担任摄影。在本片中,主演的主光部分没有用黑棉,镜头上也没加散射片。“如果我用十年前流行的手法,” 海勒说,“她们一定会对我大发雷霆。”午餐时,戴维斯没有卸妆就去了附近的露丝餐厅,随后她惊讶于竟然造成了交通堵塞。克劳馥对她的朋友,洛雷塔·杨,巴巴拉·斯坦维克等人说,“你们真应该看看当时贝蒂在片长的妆扮。她穿着拖鞋走来走去,一条破旧的长袍,领子上还有污迹。” 那天收工,克劳馥走向她的豪华轿车,“整个随从都跟着她,” 摄影师菲利普·斯坦回忆说。“再看戴维斯,迈过地板上的电线,独自回家。” 几天后,当克劳馥和戴维斯看毛片时,两人都落了泪,克劳馥转身对海勒说:“为什么我看上去那么老?好像一个老祖母在扮演我的角色。” 擦擦鼻子,戴维斯来了精神。“珍,如果你不喜欢,我扮演你的角色,你来演我的” “我才不演她的呢。” 克劳馥撇了撇嘴。“都丑到姥姥家了。” 当注意到克劳馥的的特写镜头变得更柔和,同时数量也更多时,戴维斯没继续看毛片。“的确比脚本有更多的特写,” 摄影师承认。后来,克劳馥开始每天给戴维斯送红玫瑰。戴维斯却不理她。对此,克劳馥总是回应到“祝福你。” 拍摄期间,两人的自传相继发表。当克劳馥把自《珍的肖像》送给戴维斯时,她希望要一本戴维斯的《孤独一生》。戴维斯迟疑支吾着,没有写上“亲爱的珍。” 最终想到了一些话,“珍,” 她写到,“谢谢你想要我的自传。” 克劳馥这才开始侧面了解到,戴维斯强烈地鄙视她,克劳馥有些不知所措,但她自己也不是一身清白。“每个人都垂涎于别人所拥有的,” 导演乔治·库克说。“珍嫉妒贝蒂的非凡才华,而贝蒂嫉妒珍的迷人魅力。” 当拍摄工作进入到第四周时,一直被对方冷落的克劳馥有了转机。 戴维斯来看克劳馥的彩排,并突然问道,“你真打算这么做?” “是呀,贝蒂,怎麽了?” 克劳馥回问。 “没什么。” 戴维斯打了个哈欠。 克劳馥也认为戴维斯窃取了发现小说素材的荣誉,还有她从导演那里获得了优惠待遇。“贝蒂每件事都要和克劳馥作对,虽然是在她的权利范围内,方式也比较平和。” 女演员安娜·李回忆说。“她曾在她化妆室的门上别了一个纸条。上面写这—‘在我所有关系李,我最喜欢性(关系)’—她认为珍一定会被吓到。” 克劳馥认为戴维斯对待男演员维克多·布鲁诺太冷酷,所以她多花了额外的功夫帮他提高特写镜头的表情。戴维斯见风使舵,马上告诉他自己喜欢他的表演风格。克劳馥担心自己在卧床不起段落中看上去会平胸。于是她开始戴大号的假乳房。“她本来就该萎缩了,” 戴维斯观察到,“但是她的胸部却在长,就像好莱坞山。”当克劳馥问导演是否可以让剧组成员看她参演的电视节目时,戴维斯坐到录音棚角落里,就着电唱机唱她的宝贝简。希望盖过电视声音。另一天,戴维斯对剧组成员咆哮,并咒骂克劳馥,声音很大,直传到她化妆间的门口。随即,门被关上了。 克劳馥当晚打电话给艾尔德利奇,“鲍勃,你知道贝蒂对我做了什么?” 当导演挂断电话后,戴维斯打了进来,“刚才是不是克劳馥打过电话?” “妈妈每天晚上至少要打一个电话给艾尔德利奇,” 戴维斯的女儿,B.D.海曼回忆到,“她反复提那天在摄影棚发生的事情,导演不得不道歉…并保证第二天不会出现同样的事情。” 电话像是上了发条。“响了一个,就有另一个进来,” 艾尔德利奇说。“我只能保证如此,它们就像两部美国的装甲战车。” 正如戴维斯的女儿回忆她母亲当时情况,艾尔德利奇的儿子也时常听到午夜电话。“我父亲不得不花大量的时间去哄着她们开心。但是他从不偏袒。幸运的是,当时他和一些厉害的家伙一起合作过,所以在两个中间还算应对得当。当然,他自己也同样厉害。” 老兵出身的专栏作家西德尼·斯科斯基分析她们不同风格,“珍像是米高梅,而贝蒂像华纳。这是两个王国、两个王后之间的战争。两人都很自负,精力充沛无处发泄。” 当两人投入到这场空前残酷的戏剧情节(楼梯上滚下,扇耳光,拳打脚踢,直至杀戮)中时,精神战也在升级。 不断的压力让克劳馥得了头伤风。她自觉拍了那么多与戴维斯的斗争情节之后有点力不从心了。“能不能休息几分钟?感觉好累。” “你知道,毕竟那么多年了。我们都是老家伙了,”戴维斯说道。克劳馥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向她的放在录音棚的百事可乐机方向走去。“她用鞋跟猛踢百事,” 戴维斯说,声音异常低沉。“那个婊子经常耍酒疯。”如果克劳馥酒喝的比平时多些,那也一定是她在担心拍摄中那场戏。简在音乐室踢得布兰奇满地打滚。艾尔德利奇用了几个角度拍摄假人布兰奇被踢。戴维斯踢得非常狠,看上去好像还伤了脚。而轮到让克劳馥自己上场的镜头时,她把导演拉到一边。“我不敢,”她耳语道。“我信不过贝蒂小姐,她会把我踢得满地找牙。”艾尔德利奇只能用假人再多拍几个。然后小心翼翼地执导两位明星彩排。而当摄影机开动,戴维斯踢的很逼真,但没有碰到克劳馥的头。一脚,两脚…最后剪接起来。克劳馥尖叫着,翻滚着。然后戴维斯跑开。“她让珍的头上起了一个大包,”八卦专栏作家海达·哈伯第二天写到。还有未经证实的去医院缝针之类,但没有关于道歉的报道。 最后一场戏需要发了疯的宝贝简从床上抱起她垂死的妹妹布兰奇,走出卧室。当她们彩排时,戴维斯要求克劳馥不要故意死沉死沉的,那会加重她的背痛。“其实,有可以使演员抱起来更轻松一些的方法。”艾尔德利奇说。准备开拍时,现场的气氛显得格外紧张。“那是个不间断镜头,”海勒回忆说。“贝蒂从床上抱起她,穿过卧室,走出门外。”出于某种原因,克劳馥当时看上去比较重。“你该知道,当贝蒂抱起珍时,她是何等吃力,”加利说。“一直走到过道,出了镜头,她才把珍放下,然后发出了一声尖叫。那声音真恐怖!”海勒说。 “我的背!哦,天哪!我的背!” 在剧组人员的狐疑目光下,克劳馥爬了起来,慢慢溜进她的化妆室。不知道她在戏服里塞了些什么,反正戴维斯整整四天不能正常活动。等她回来之后,剧组移至海滩去拍摄那个梦幻式结局。克劳馥与戴维斯从此没说过一句话。“我认为,说她们彼此仇恨一点不过分,”艾尔德利奇回忆说,“但是她们的表演非常完美。”他可能没有意识到,他的电影制造了两个怪物出来。 影片9月12号杀青。艾尔德利奇的剪接师加班加点忙活了数星期,为能让电影10月20日在长滩预演。年轻观众的反响出人意料之强烈。他们非常喜欢这部电影,还想在电影院里再看。几天后,“好莱坞公民新闻”的评论家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几个月了,好莱坞流传着贝蒂和珍沦落到去拍B级片。没人想到这部影片这么棒!”纽约使者报的保罗·V·巴克利写到:“如果说戴维斯小姐的邋遢造型和幼稚大脑制造了一场飓风的话,那么克劳馥小姐对于残疾妹妹的塑造,则可以被描述为飓风的风眼,它也许反常的平静,但却绝对凶险和绝望。”综艺称赞了本片中的一个镜头。“在那个完美时刻,克劳馥小姐对着电视中的自己,脸上闪着光,追忆自己逝去的荣光。” 扣除11天98万的开销,《宝贝简怎麽了》最后净赚350万美元。“必须说,我们有点沾沾自喜。”戴维斯对今晚秀的杰克·帕尔说。其实,她有更多理由沾沾自喜,因为她还凭借此片获得奥斯卡奖提名,而克劳馥却没有。华纳的女王痛击了来自米高梅的人体模特,或者叫怪物? 1962年的奥斯卡颁奖夜,戴维斯站在礼堂大厅内等着最佳女演员结果的宣布。她曾经颁发过最佳原创剧本奖。克劳馥也颁发过最佳导演奖。根据弗莱回忆,克劳馥,“是当晚的一道亮丽风景。伊迪丝·西德为她做了一件相当漂亮的银色紧身礼装。再配上手指、腕部、和颈部和耳朵上的各种珍珠、钻石。”戴维斯并不知道克劳馥已经被安排替未到场的提名人领奖。如果知道,可能问题倒还没有那么严重。她强烈渴望当晚夺得她的第三座小金人。可第一个打击,就是她听到了《海伦凯勒》的安妮·班克罗夫特获得最佳女主角。接踵而至的是第二个,为安妮颁奖的竟然是珍·克劳馥!根据联合报专栏记者鲍勃·汤姆士回忆,“贝蒂感觉有人用手碰了她。‘抱歉,’是珍大步走过她身边。然后在如雷的掌声中走上舞台。那个时刻,贝蒂·戴维斯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 冷眼旁观的机会主义者威廉·卡索,可不想浪费掉拍有恶毒老女人恐怖片的机会。但他的首选目标已经不可能了。克劳馥,突然变得抢手。正在《管理者》中扮演坚强的精神病院院长。而戴维斯也在和仅有的一个不可能盖过她风头女演员合作:就是她自己。依靠电影魔术,戴维斯在《孽扣》中一人扮演双胞胎姐妹两个角色。其他扮演双胞胎的演员通常都会比较幸福的摊到一好一坏。而在这部影片中,姐妹二人都非常狠毒。 因意外而被迫放弃上一部影片计划的卡索,终于幸运地在某次好莱坞宴会上遇到了克劳馥。他掩藏不住自己的内心激动,扔掉雪茄,给她端了一杯百年司米露沃特加过去。卡索厚着脸皮地撒谎说,有一个专门为克劳馥准备的剧本。作者是写过《惊魂记》的著名作家罗伯特·布洛赫。剧本名字是叫《束身衣》。“请继续,卡索先生。”克劳馥说。于是他讲述了一个有些牵强附会的故事。50岁的叫露西·哈比的老女人,在精神病院里关了二十年后,要和自己的女儿去乡下农场生活。当露西30岁时,她发现自己的丈夫在酒吧间和妓女鬼混。一怒之下,用斧子砍掉他们的头。现在她想过平静的生活。但是,斧杀凶案却再度重现。 “哇” “她是一个杀人嫌疑犯,”卡索继续说,“但她认为是自己干的。” “然后?” “她被捕了,但她不是真凶。”卡索笑了笑说,“是她双胞胎的女儿。” “这个小婊子,”克劳馥呷了一口酒,“我什么时候能看到剧本?”虽然忙于百事的推广,但克劳馥还是把剧本带回了纽约,看了一遍。然后她约见了卡索,布洛赫,还有哥伦比亚的执行副总裁,里奥·杰夫。“这片必须完全重写一个我能接受方式,否则我不会接。”她午餐后平静地把准备好的话告诉了对方。她的客人们忍住吃完了餐后甜点。电影的确变成克劳馥的方式,让露西年轻了十岁,还加了一些必不可少的卖弄镜头,而卡索则要花更多时间去制造恐怖效果。 影片真正与观众见面时,卡索做了一些轻微改动。“我总有些宣传的鬼点子,”他告诉综艺。“我的点子用的,比起希区柯克和迪斯尼在电视上的做还要恰到好处。”其实,他没有用什么技术手段,只是亲自现身与于七座大城市的二十家影院宣传他的影片。克劳馥讲话,回答问题,到了最后,还要挥舞那把板斧。这次巡回推广引起很大轰动,可评论界却不以为然。“是该让珍·克劳馥从家庭主妇的B级恐怖片中回归高级时装主流电影的时候了。”朱迪恩·克瑞斯特写到。“克劳馥小姐,气质高雅,明显不适合穿便服。罗伯特·布洛赫的俗套剧本,劣质影片质量和导演水平,显然更适合卡洛夫(主演科学怪人)风格的智力低下的白痴。”好在,对克劳馥而言,不菲的收入,多少抵消了尖酸刻薄评论所造成的刺痛。与此同时,恐怖女王的数量还在激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