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男孩》记录的旅程,除了施瓦茨的天分与胸怀,还有无可避免的叹息和眼泪。 在这围绕一切的流星的亮眼光芒中,也有不一样的色彩捕捉了我的眼光。艾伦•施瓦茨的前女友奎茵•诺顿(Quinn Norton),如她自己在博客中所说,是这故事中的“the most controversial figure”,最具争议的人物。 她如此关键,当施瓦茨第一次得到一份认罪协议时他问女友,如果她要他接受,他会接受。时隔一年,诺顿的答案不再像去年三月《纽约客》所描述的模棱两可“almost said yes几乎说了要”,却是纪录片中她亲口:“我走很近说,‘take it.’”——“接受它吧。” 即使自己认为伴侣并非罪人,也一定无数次听过伴侣的理想,诺顿还要“担心自己的电脑被取走而暴露了记者生涯中的各路线人”、“为自己的女儿着想”,她选择要伴侣去承担本不属于自己的枷锁。而承认重罪以此避免审判,这对于以济天下为己任如艾伦•施瓦茨,是否有意义,不需要多少亲密或聪明,本来很好推理到。 这是诺顿的第一次决定,但施瓦茨最终还是拒绝了检方提供的认罪协议。 施压却远没有结束。有了录像和USB、硬盘等证据后,检方还需要找到一个作案动机。 他们找到奎茵•诺顿,后者在约谈中提到了施瓦茨在08年参与创作的一份开放宣言Guerilla Open Access Manifesto(),而这后来成为了案件的关键点。 简单地概括,约谈发生后不久,在副检察长组织的一次对参与调查的国会人员的通报会上,与会人员被告知《宣言》在检控中发挥了作用,显示了施瓦茨大规模下载文件的恶意图谋。施瓦茨的律师艾略特•彼得斯说检方似乎有意将《宣言》用作证据,以指控A•S有意取得JSTOR文件并放上网络。 说到具体过程,是诺顿被告知案件检察官Stephen Heymann想与她谈一谈,而她的想法,在这部纪录片的镜头前有非常直接的表达:“我当时想,这是我能脱身的一个方式,只要能离开这个困境就行。” 诺顿被赐予proffer,一份提议,她诚实回答检方任何问题,而对方保证不会起诉她。她也最终接受了,并在约谈中提到了之前对方本来一直没有注意到的《宣言》。 “So this is where I was profoundly foolish. I told them about the Guerrilla Open Access Manifesto. And in doing so, Aaron would explain to me later (and reporters would confirm), I made everything worse. This is what I must live with.” (Quinn Norton - 甚至一个人的对错标准:14年的纪录片中诺顿说“我有说过自己不想接受这协议,但是我的律师们认为我不能就这么去见海曼;我那时病着,被律师们施压,非常害怕。……我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儿,【更别说什么错事】。” “I hadn’t done anything interesting, MUCH LESS WRONG.” 她第一次劝伴侣承认莫须有的罪名,被迫;第二次以出卖换自保,被迫。甚至她声称不自知那是出卖(handing over information),“当时太害怕了……不清楚情况。” 纪录片上映,她又一次写道“I don’t really regret the proffer you’ll hear about so much.” 作为《连线》杂志的记者,作为“有很多线人”要保护的人,她对于proffer对于约谈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否真“不清楚状况”?似乎她所有的决定都来自环境所迫,也一而再地顺从与环境,独独对爱人的立场、对自己也认同的正义无法忠心。 其两难或许可以理解,其选择绝称不上磊落。 而艾伦父亲在13年是这样说的:“她对艾伦的背叛是毁灭性的。” 奎茵•诺顿也许只是普通人,有普通的弱点,恰好被传奇擦肩带过。 这篇评论并非要攻击诺顿,即使她立场摇摆且极其想为自己正名,但可鄙不代表就该要承受攻击,再说,作为记者的她或许确实有些“线人”是需要极力保护的。现在诺顿仍在《连线》工作。 这篇文章的目标寻找故事的另一个侧面,让事实多一个角度取景。也意在说明,英雄多么难得,毕竟,从诺顿的故事里我们看到,即使只是不作恶,有时也要有几分勇气和付出代价的决心,否则无法承担。 如其所说,她也被操控了,也是受害者。 是,当然。本来注定成就更多的天才突然被透支毁灭,这时代中的每个人,我们谁不是受害者呢?艾伦•施瓦茨的陨落是绝对的悲剧。而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告别的人,在他前后,太多冲锋陷阵的人:因为追求信念付出代价的活动家、为了信息自由而被驱逐的告密者……,这个星球上每天都在发生非自愿的分开。 有流行歌曲唱过“哪个乱世没有离别”。如施瓦茨这般在盛世不告而别更令人心碎。 但是希望存在,而且会持续闪光,我们需要将目光勇敢锁定在那个光明的方向。托尔金在《指环王》里借山姆之口这样写过:“传奇里的主角有很多机会半途而废,但是他们没有。他们决定勇往直前,因为他们抱着一种信念。……这世上存在着某些美好的事物,值得为之奋战到底。” 而传奇会再一次继续。 注a:关于Guerilla Open Access Manifesto在本案中的作用: 1() “On February 22, Associate Deputy Attorney General Steven Reich conducted a briefing for congressional staffers involved in the investigation. They were told that Swartz's Guerilla Open Access Manifesto 【played a role in prosecutorial decision-making.】 Some are reported to have been left with the impression that prosecutors believed Swartz had to be convicted of a felony carrying at least a short prison sentence in order to justify having filed the case against him in the first place.” 2() The "Manifesto," Justice Department representatives told congressional staffers, 【demonstrated Swartz's malicious intent in downloading documents on a massive scale.】 …… 【Swartz's "Manifesto," prosecutors said they believed, made clear that he intended to share the academic articles widely.】 3() His(Swartz’s) attorney, Elliot Peters, said prosecutors were “very focused” on the manifesto Swartz penned from Italy. “They were very focused on it, and 【appeared to be planning to use it as evidence of Aaron’s intent to take the JSTOR material and somehow post it online to make it available for all,】” Peters told Wired on Friday. “They had spent a lot of energy investigating that document — who wrote it, whether it conveyed Aaron’s point of view, etc.” The government, Peters said, “had also subpoenaed various versions of the document from the Internet Archive,” Peters said. 注b:其他参考 [1] [2] [3] [4] [5] [6]《纽约客》13年长文报道 [7] 纪录片上映后Quinn Norton的文章《互联网的男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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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2022:这是八年前的小文章,其实现在再看我已经不是太同意当时的自己了。但是文字既成,就放它诚实地在这里记录。也是成长的一个印记。
摘录:
在长大的过程中,我才慢慢发现,我身边的所有事,别人跟我说的所有事,那些所谓本来如此,注定如此的事,它们其实没有非得如此,事情是可以改变的。更重要的是,有些事既然错了,那就该做出改变。 我对学校十分失望,我觉得老师们根本不懂自己所讲的是什么,他们居高临下,管这管那;作业就像是种把戏,就好像知识一种强制所有学生一起庸庸碌碌的手段。于是我就开始去阅读那些关于教育史和这套教育体系演变的书籍。然后你就能发现,如果要真正学到东西,那就不能机械重复老师所教的,这有点儿使得我渐渐学会了质疑。我质疑我所上的学校,我质疑建立这所学校的这个社会,我质疑学校教人们追求的那套事理,我质疑建立起这整个体系的政府。 我总是深入思考,我希望别人也能想远一点。我为理想而工作,并从别人身上学习,我不喜欢拒人于外。我是个完美主义者,但我不会要求出版界也精益求精。除了教育和娱乐以外,我不会浪费时间在那些不会有影响的事情上。我试着和每个人都友好相处,但我讨厌人们不认真对待我。我不记恨他人,因为这于创造无益。但我从自身经历中学习,我想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我深深地觉得,光安生于当下这世界是不够的,那样子只是别人给什么你就照收,大人们说什么你就照做,你照着父母说的去做,照着社会说的去做。我觉得你应该总持有质疑,我觉得从科学的角度看,你所学的一切都只是暂时性的,任何所学都有改口、驳斥、质疑的余地。我觉得这情况对社会也适用。当我意识到社会上有着我能尽份力去解决的真正严重的、基础性的问题时,我没法去遗忘它、回避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