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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的烦恼 The Trouble with Tolstoy(2011)

托尔斯泰的烦恼 The Trouble with Tolstoy(2011)

导演: Rupert Edwards

主演: 艾伦·延托布 大卫·卡尔德 Deborah Findlay

类型: 纪录片

制片国家/地区: 英国

上映日期: 2011-03-27(英国)

集数: 2 单集片长: 67分钟 IMDb: tt1974405 豆瓣评分:8.4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简介:

    俄罗斯的Alan Yentob通过史诗般的火车车程研究托尔斯泰如何成为俄罗斯最伟大的小说家,同时也成了俄罗斯最大的麻烦制造者。

演员:



影评:

  1. 一个人的车站——托翁记事 文/密斯湖

    这样的托尔斯泰大概是读者们最为熟悉的

    谈及俄罗斯文学史,列夫•托尔斯泰是一个无法绕过的存在。这位天然的文学巨匠用饱含人道精神与爱的精彩故事打动了无数人,而他的个人生活亦堪称一部跌宕起伏的戏剧。 不同的媒介往往可以为传统文学提供崭新的观照视角。BBC的纪录片《托尔斯泰的烦恼(Tolstoy’s Trouble)》在托尔斯泰影像的集结中讲述了他充满矛盾的一生。虽然仅仅两小时的时长在一定程度限制了叙事的广度,但娓娓道来的线索和流畅的镜头语言足以使片子制作称得上别出心裁。 我们熟悉的托尔斯泰常常以一位须发飘飘的长者形象出现。他看似雍容自得,但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传的不安和焦虑。他的神情仿佛可以传达出他平静外表下内心的暗潮涌动。或许正是这种倾向驱使他走向世俗生活的对立面、不计后果地追求他心中的真理。托尔斯泰一生深陷人事交织的泥淖,也许他只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在偏远的阿斯塔波沃小站里,才获得了属于“一个人”的安宁。

    一、欲念之力 无论凡人还是圣徒,他们都生活这个纷繁杂乱、诱惑丛生的世界中。圣徒与他者的区别之处也许体现在圣徒经历的更多,体察的更多,超越的也更多。托尔斯泰的人生也可以放置到这个框架中理解。这位大众眼中的人道主义文学之神的青年时期仿佛和“纯洁”完全沾不上边。 幼年丧失双亲的托尔斯泰与兄弟们一起度过了短暂的童年和躁动的青少年时期。与当时俄国上流社会的风流公子哥无异,他纵欲、狂饮、豪赌并乐在其中。如果托尔斯泰疏于思考,他的放浪形骸就只不过是云淡风轻的饭后谈资。可是他思考的产物却是强烈的自我憎恶和悔恨,而且他一生都没有从这种复杂的情感中抽离。

    年轻的托尔斯泰

    1845年,托尔斯泰进入著名的喀山大学学习。反叛的性格无疑使他在森严的教育体制中处处碰壁。不过讨厌上课的托尔斯泰并没有丧失学习的兴趣,他热衷于参加各种社会活动,喜欢制定大大小小的计划,以保证自己跻身世界上最智慧、最伟大的人之行列。 随后的高加索军旅生涯无疑使托尔斯泰旧有的世界天翻地覆。战争,只有战争,这样的生活冷酷而乏味,于是追逐姑娘和赌博再度成为他生活的调剂。在克里米亚土地的荒野之力和倾家荡产恐惧的刺激下,托尔斯泰在战场上越发英勇。战斗之余,他还写下系列战场纪闻《塞瓦斯托波尔故事》。这些广为传颂的爱国主义故事实际上在战斗激情的外衣下渗透着战争的残忍和人生的无常。喷薄而出的血浆,身首异处的尸体,隆隆震天的炮火等写实要素和充满紧张感的语言就此进入他的创作系统,在他日后的巨作中时隐时现。 纪录片中的这样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俄罗斯人的字典中没有‘妥协’一词。”在这个盛产圣徒和酒鬼的国度,极端似乎是一种深入骨髓乃至不可避免的倾向。事实上一个人永远无法承受极端的自我肯定与自我责罚。成为伟大的欲望和堕于世俗的诱惑这两种不可调和的对抗力量在某种程度上成就了托尔斯泰,也毁灭了他。 二、危机之实 托尔斯泰的婚姻生活历来富有争议。可以说,在这段漫长的婚姻生活中,没有人收获真正的幸福。已过而立之年的托尔斯泰决定娶旧友女儿索菲亚为妻。不谙人事的少女索菲亚绝对想不到这位与她相识已久的新郎的内心极度复杂而阴暗。婚前最诡异的一幕就在于托尔斯泰坚持让索菲亚看他的日记,里面详细记录了他的风流韵事、性病等不堪的过去。

    托尔斯泰的妻子索菲亚

    坦白时刻中索菲亚的痛苦和托尔斯泰的淡漠实在难以想象。不过从托尔斯泰夫妇的婚后生活来看,虽然他们从未相互理解彼此,但有时候还说得过去。毕竟他们生育了13个孩子(存活8个),索菲亚还负责协助托尔斯泰的文稿整理等工作。在托尔斯泰作品中的温馨家庭场景中,也可以看到他难得流露的快乐。 迈入人生第四个十年的托尔斯泰迎来了自己的中年危机。此前他已写下广受好评的巨著《战争与和平》,家庭生活也基本走向正轨。对于绝对善、正义、真实以及“得救”的探索已为他日后的创作埋下伏笔,但这方面的倾向还未来得及对他饱满的热情和宽广的视野构成损害。托尔斯泰对当下并不满足,因为这样的人生还不够宏大,不够有深度。除此之外,正如他自己写下的句子,幸福如此相似,不幸不尽相同,就在托尔斯泰为自己的精神生活忧心忡忡的时候,同样迈入中年的索菲亚则因不断的疾病、丧子之痛和托尔斯泰对家庭的不管不问等现实问题痛苦不堪。在这样的状态中,托尔斯泰写下了《安娜•卡列尼娜》,借一个冲破世俗枷锁的贵族妇女形象表达自己复杂的内在诉求。 《安娜•卡列尼娜》因其贴近生活的热切感而广受好评,这部经典作品也被多次搬上大屏幕。我印象中苏菲•玛索版的安娜柔媚而深情,凯拉•奈特莉版的安娜透露出一种紧张感,而俄罗斯版的安娜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雍容。安娜的雍容是托尔斯泰最为着力展现的——她仪态万方地施受自己的爱,格外平静地走向死亡。 安娜的雍容背后隐藏着一种对生活的厌倦:她厌倦了与沃伦斯基的争吵,厌倦了卡列宁的淡漠,厌倦了上流社会圈子对她的冷嘲热讽……死亡是她跳出厌倦怪圈的唯一方式。安娜最值得人同情之处就在于她清醒地知道自己的自决不会产生多实际的影响——流言蜚语不会散去,苦难依旧不可避免。她唯一能做到的只不过是让她生活中的那些冷血人物感到微不足道的愧疚。 安娜这一人物形象在托尔斯泰的漫长的创作过程中经过了无数次的修改。从最开始的肉欲牺牲品到后来人性光芒的写照,每一个“安娜”的诞生都是托尔斯泰自省的产物。安娜的过错并非一蹴而就,对她的审判也不能仅仅从道德出发。也许在道德的法庭上,审判安娜就是在审判托尔斯泰自己。 与安娜相比,小说中列文与托尔斯泰的相似程度更高。列文是一位有富有知识的贵族,一个雄壮威猛的青年男子,致力于改变他土地上农民的生活状态。同现实中的列夫•托尔斯泰一样,在世俗的评判标尺中,列文的生活是基本圆满的,不过他知识分子式的大刀阔斧改革无论在家人亲友还是农民的眼中都是天马行空的断想,难以取得实际的效果。在小说的结尾,似乎每个人物都获得了自己的归宿,而列文依旧彷徨而痛苦,看不到任何出路。

    农夫打扮的托尔斯泰

    《安娜•卡列尼娜》的黑暗氛围是显而易见的,这也是中年托尔斯泰心理状态的自然反映。托尔斯泰不愿意成为他笔下奥博朗斯基一般的富贵闲人,他和安娜一样拒绝屈服于世俗的成规,却又过分地卷入现实生活。安娜的结局似乎一语成谶,暗示了托尔斯泰最终的出路。 三、你往何处去 俄罗斯文论家罗赞诺夫曾对托尔斯泰的作品做过如下的犀利评论:“托尔斯泰的每一部作品都是一座建筑,无论他写什么,甚至无论他开始写什么,他都是在建造……他的任何一部作品刚一开头,其实就已经全部构筑好了。”罗赞诺夫的评价并非空谈,托尔斯泰式的人物塑造是一种高层次的安排,人物命运的宿命感往往与作品整体的宿命感紧紧相系。随着托尔斯泰越发沉迷于宗教和道德之中,他发现自己愈加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于是他逐渐抛弃了作品的艺术性,在强烈的宗教感和宿命感的伴随下,一点点地退回自己的内心世界。

    《复活》英文版封面

    在托尔斯泰的退却过程中,他完成了最后一部长篇小说《复活(Воскресение)》。Воскресение是一个宗教词汇,专指基督的重生。无论在精神层面还是现实层面上,《复活》都是一部献给神的作品。小说中的纨绔子弟聂赫留朵夫在神的指引下踏上前往西伯利亚的赎罪征途,被他诱骗并抛弃的玛丝洛娃虽然曾沦落风尘,但是保有一个正常的灵魂,她最后宽恕了聂赫留朵夫,也收获了与革命者西蒙松的爱情。《复活》创作的直接现实性在于托尔斯泰旨在用出版小说的收入资助被正统东正教敌视的分裂派教徒,这一切让托尔斯泰彻底站到了国家权力的对立面:教会指责他的思想有伤风化,开除他的教籍,至今仍拒绝和他的后人对话;政府将他视作眼中钉,只不过碍于他的地位和声誉不敢对他下手。 纵然托尔斯泰的一生麻烦不断,他仍旧向来不乏追随者。1883年,一位名叫弗拉基米尔•契尔特科夫的年轻人走进了他的世界。契尔特科夫和托尔斯泰的关系非常密切,他们的友好程度甚至到了让索菲亚不安的地步。

    托尔斯泰和契尔特科夫

    索菲亚对契尔特科夫的不满不仅于此。契尔特科夫有一种激起人不满与斗争的邪恶能力,索菲亚自然会担心她和托尔斯泰之间修修补补的关系会因契尔特科夫的“插足”而恶化,此外他们还在托尔斯泰日记保管权等一系列问题上意见不一。处在矛盾中心的托尔斯泰的不可能洞若观火,他的反应是,“他们快要把我撕碎了”。 索菲亚希望托尔斯泰做一名合格的丈夫,契尔特科夫希望托尔斯泰听命于他,托尔斯泰广大的追随者群体希望他抛弃地位、名声、财产等虚荣的包袱,实现真正的言行合一,托尔斯泰想让自己无限接近神圣……然而一个人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愿望,这个骨子里桀骜不驯的老人的身体和心灵都不复当年的强健,即便他想妥协,他也已经失去了退路。 或许是知道自己即将走向生命的尽头,托尔斯泰决意离开家庭,试图完结自己伟大的人生,这一切当然要瞒着他的妻子索菲亚。一对夫妻之间最可怕的状态就是貌合神离,索菲亚常年活在托尔斯泰会离开自己的恐惧中,她没有能力(抑或是拒绝)走进这个固执男人的世界,而托尔斯泰无法给予妻子爱情,不能正视她多年如一日的忍让和付出。没有人愿意妥协,于是托尔斯泰彻底地逃离了。 托尔斯泰将往何处去?或许他并没有真正的计划。他只知道,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要成为真理的化身,于是在车厢里,托尔斯泰向旅客们做有关真理的演说。他来到修道院,如愿见到做修女的妹妹,但是丧失了主教会面的资格。最终,他在偏远的阿斯塔波沃小站里病倒了,再也没能恢复。 在托尔斯泰的弥留之际,他的许多亲友都来到这个小站预备送他一程。重逢的喜悦,爱意的迸发似乎只是艺术作品中的美好期许,生活中不期然的相会往往与尴尬相伴。不管怎样,可托尔斯泰还是离开了,一个人永远地离开了。 这也许是他所期待的。 “很自然,托尔斯泰安息了,像一个浪人似的在路旁安息了,这条路就在那个时代的俄罗斯通车要道附近,他笔下的男女主人公们继续还在这些要道上飞奔与旋转,从车窗里望着这个不起眼的中途小站,可是却不知道,那双终生都在观察他们的、用目光拥抱他们的、使他们流芳千古的眼睛就是在这儿永远地阖上了。”——《人与事》,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乌兰汗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5年

    四、当伟人走下神坛 无论在什么时候,托尔斯泰都是一个让政府头疼的人物。他在世之时不遗余力地为民主事业奔走,呼吁大众对革命的关注,他去世之后的纪念活动成为民意的大规模展现。大部分民众自然不是文学评论家,他们崇拜托尔斯泰是因为他有仗义执言的威望以及向政府施压的广泛影响力。由此托尔斯泰逐渐被神化,他不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成为了一个标签的集合体。 现实的世界远比想象的世界要多样,现实世界中的人性也更为复杂。我无意否认神圣的存在,只不过认为仅凭标签来评价人物是短视的,因为每一个个体的背后都有一个庞大的时代,每一个人都有敏感的内心。 我常常思考走下神坛后的伟人会呈现怎样的面目,或许《托尔斯泰的烦恼》一片为观众展现了一种阐释伟大的可能。托尔斯泰不懈地追求伟大,也不可抗拒地堕入欲望的陷阱。他清楚地知道“人类的唯一出路是爱。我们必须相亲相爱,这最终将解决我们的一切问题”,但是他却是一个不懂爱的人。他说“天国在心中”,但很难说他的内心是否安宁……

    托尔斯泰的经历似乎证明成为伟大要靠机遇,靠才华,更需要掏空自我,把灵魂献给更加伟大的事业。当他走下神坛的时候,他做回了有悲有喜,有情有欲的普通人。不可否认的是,当走得足够远之时,任何人的影子都会毫无例外地缩小成一个点。 后记: 这是我首部完整看完的BBC纪录片,虽然只有短短两集,但是足足让我消化了好几天。某个晚上我甚至在梦中见证了托尔斯泰的复活......写作影评的时候我头脑中早已构思出大致的脉络,但是真正遣词造句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毕竟在短短几千字中回顾这位文学巨匠的一生实在不易。 我很小的时候就看过《复活》。当时我全然不知Воскресение一词的宗教意味,仅仅把书名理解成单纯的“死而复生”。书中一些挑逗、裸露场面的描写看得我面红耳赤,男主人公聂赫留朵夫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的忏悔既虚伪又别扭。随着认知的加深,我逐渐理解了聂赫留朵夫的痛苦,因为他和曾经的托尔斯泰一样是一个热衷思考的纨绔子弟。 《安娜•卡列尼娜》这本小说是我母亲在大学时代收到的礼物,是我在从家返回学校的火车上看完的。我用了整整五个半小时记住各种“斯基”、“耶维奇”、“耶夫娜”的排列组合,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努力辨认泛黄书页上芝麻粒大小的字体,还要牵挂主人公们琐碎的命运。火车开得飞快,当我向窗外望去时,皑皑白雪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田地。也许时间就像这样一不留神地逝去了。 托翁的作品引人注目,在很大的程度上得益于他对语言节奏的把握。他的语言张弛有度,富有平易近人的魔力。从他的作品中摘录出一两句话十分困难,因为大段的叙述往往一气呵成,由此而生的强烈语势和情感让人无法自拔。这也是托尔斯泰作品最吸引我的地方。 在某种程度上,作家作品中的核心主角就是他自己。托尔斯泰作品中的人物生动鲜活,广受读者的喜爱,因为这些人物身上都存有托尔斯泰自己的灵魂。这大概就是这位一生有无数逸事可供挖掘的伟人被后人所铭记的原因吧。 Copyright 2016 by 密斯湖. All Rights Reserved. 本文所配图片均为纪录片《托尔斯泰的烦恼》(夏末秋字幕组翻译)的截图,在此对字幕组致以最诚挚的感谢! 版权申明:文章不允许其他群体、个人以任何形式转载(或修改文章内容后发表),违者必究!

  2. 看了昆德拉的《不朽》以后有一个后遗症,就是对“最”“伟大”之类的词汇有一种条件反射般的质疑,还有不自觉的苛刻。托尔斯泰的经历便使他看待世界的起点就是普通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足够丰富,足够矛盾,贵族特权的环境足够满足他起步阶段大胆而自恋的文学梦。一个人为了“意义感”不惜背叛过去和环境,也是偏执的可爱了。

    然而我比较好奇的是在一种“不朽”语境下,他的妻子索菲亚内心又有怎样的纠结秘密。少女时代的她曾崇拜过他的丈夫,婚姻却将主体性的问题赤裸裸地展示在她的面前。她的丈夫,这样一个自我的男人,对外被人们歌颂,日记里的曾经却充满了不堪。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他最深处的人,是他强迫她接受他这一切的。就像她的新婚之夜那样,她最初面临的简直就是一场强暴。我可以想象的出来这种感情有多么复杂(我也很喜欢研究这样的细节),但是无论如何她最终都会找到适应的方法。她更加热爱她的丈夫,坚信他将成为一个性格古怪的伟人,而她,将成为这不朽之路上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如此看来,当托尔斯泰在追寻自我完善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并且这条路越走越僻静的时候,她不能不感受到自己在被逐渐的抛弃。她所坚守的堡垒是他曾经的寄居地,而他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人,他的热情和偏执促使他自己永远都在路上,而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也是一个主体。那该是怎样一种委屈和嫉恨呢?奉献者的永远都会被赞扬她们的默默付出,然后用过了便被无情的丢弃。连她们自己都会觉得自己从来都是一无所有吧?

    所以她才会像一个刚强的汉子一样绝不妥协,密切关注着自己的丈夫,辗转反侧生怕自己背其抛弃。她必须“存在”,存在在他的生活里,对他足够产生巨大的影响。这出历史真是如同话剧一样有趣。

    而托尔斯泰本人,对这样的妻子又会有怎样的想法呢?他曾经那样渴望在爱情中被一个人完完全全地理解和接纳,然而爱情只会背叛他的理想。事情永远不会如同自己想象的那般进展,生活充满了琐碎和无趣。实际上他自己都几乎从没有真正接纳过自己,居然幻想另一个人能够接纳他的一切。他终于迎来了中年危机,直到那个知己的出现。

    对托尔斯泰的这个朋友,我们所知甚少,只知道他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他成了托尔斯泰冗长繁杂的婚姻生活中的发酵剂,成了导火索。托尔斯泰越是在他这里能够找到回音,索菲亚越是难以忍受他。他居然能够比自己这个和托尔斯泰相濡以沫度过二十多年的妻子还要重要?这时的索菲亚终于得以将一切矛盾和火炮开向这个“不速之客”。

    问题是,当一个人沉浸在宏大格局的构想中,而另一个捍卫着自己私人的领地,即利他主义和利己主义的矛盾,这两者之间真的只是一句高尚或者自私就能够说得清楚的吗?追求个人崇高,难道不可以是另一种自私吗?托尔斯泰对家人和爱人的无视,难道不是另一种自私?一个人要追求自身的存在,很难不对另一个人产生伤害。

    那么托尔斯泰生命中的高潮部分,即出逃和病死异地,是不是也带着某种隐喻的色彩呢?宿命论总是使人感到满足和有趣,使人感到踏实和安定,一辈子都在追寻这种“意义”的人,一定也是会迷恋宿命论的,即使当那一天最终降临的时候,他并没做任何的准备。用昆德拉描绘的那种感受来说,那是一种“迫不及待地走向死亡,走向生命的平静和欣喜”。那是一种彻底排他的安宁。如果说阿涅丝有这样一种在山林小径中追寻死亡的宁静的欲望,那么我认为托尔斯泰实际上并不会愿意那样寂寞地死去。他想要清净,但是又绝对不能容忍被忽视(他的日记,他的强势,他的自恋无疑都在陈述这一切);他只是想要真正摆脱她,做出他生命中最后一次的奔跑而已。他这次真的把她甩在身后了。留下她懊悔自责,或者是私下怨恨再也无法对他进行诘问了。在关乎个人的最隐秘的领域,他终于摆脱了她不肯放弃的较量。

    历史的洪流是无法阻挡的,托尔斯泰无疑是敏锐的也是幸运的,他最终赢得了人民的呼声。但是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面临被“曲解”的命运,所谓非暴力的精神被列宁解读为一种妥协,成为了托尔斯泰的“短板”。在官方政权的口中,他始终是一个尴尬的存在。

    但是政治话语是诡辩的,托尔斯泰,作为一个人,他真实和丰富的人生却得以呈现在大众眼前,他的作品吸引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关注。从这种程度上来说,他确实如愿以偿的“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