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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斯 Maurice(1987)

简介:

    少年莫里斯·霍尔(奥兰多·威尔斯 饰)在海滩接受了性教育之后,却宣称自己不会结婚。1909年,在剑桥读大二的霍尔(詹姆斯·威尔比 饰)结识了大三的克莱夫·达勒姆(休·格兰特 饰)。1910年,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而霍尔也因此被康沃利斯院长(巴里·福斯特 饰)赶出了学院。1911年,眼看着朋友里斯利(马克·坦迪 饰)子爵被判刑,达勒姆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1912年,经过一个半月的深思熟虑,达勒姆结束了与霍尔的恋情。1913年,达勒姆邀请霍尔作为傧相参加自己的婚礼,但他没有想到,他的猎场看守亚历克·斯卡德尔(鲁伯特·格雷夫斯 饰)将会与霍尔相爱……

演员:



影评:

  1. 最后一幕,当Clive走上前,欲关上最后一扇窗,映上心头的却是几年前在剑桥读书时的情景,不曾动身一同前往,于是挥手告别。而此刻眼睛所流露出的不止是怅然,因为自此心间有了一道永久的缺失。

    反观片头,也曾让我看得津津有味,或许你可以说它交代了Maurice的家庭背景,甚至解释这样一个Maurice的成因。站在全片的角度来看,即使有意与后面构成反差或呼应,也终究觉得这片头是那么无关轻重。电影的前半部分清新隽永但隐忍克制,后半部分似乎粘稠紧张却让人心中有快意。

    电影结束后,我的思绪也还停留在前半部那段青涩美好时光里,看着这些骄傲,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穿梭在古老的校园里。周身的气息里是友谊,或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的爱情,令相似的灵魂不能自已。

    他们两人都曾半睡半醒,但终究是Clive更先知先觉一些。相遇之后,就对两人的关系处于一种引导的地位。你看他悠然弹奏着钢琴,Maurice却在一旁兴奋的不能自已,待到他自己弹奏时,那急促的琴声里,分明有着情欲的张力。Clive每每主动出现在Maurice的房间里,说话时常有种漫不经心的腔调,一旦认真起来便是王尔德式的惊人语。这些都对Maurice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的确,Clive 是危险的。在这里,我不得不说,年轻的Hugh Grant 将Clive的迷人不羁,羞涩笑意,飘忽闪躲的眼神,欲迎还拒的心思,演绎的丝丝入扣。

    在许多的故事里,都能觉察到,短暂的分离是感情最有效的催化剂。第二次假期,两人都尝到了想念的滋味,重聚时不自觉的抚摸或者深深相拥这些,都远远不够,于是Clive一吐衷肠,这却让Maurice乱了一时分寸。直到夜里,我们后知后觉的Maurice越窗而入,送上一吻来回应Clive,然后匆匆离去。你才觉得心里有了一思笑意。此时便能猜到,这之后,爱得更勇敢,更猛烈的必会是Maurice。

    两人郊外玩耍时Clive不时的拒绝,或者说对柏拉图之恋的维护,及至后来,Risley被捕后Clive心中顿升的悔意与行为上的远离,再然后娶妻,走上仕途,那个年代这些在多问发生似乎都合情合理,旁人也只得叹息。而Maurice还在缓慢地认识自己,迟疑地不知道该睡去或者醒来。

    可面对着英伦乡间这般清新的精致,怎么也不愿相信两个俊朗年轻人间的爱情只能发于此止于此了。

    婚后的Clive蓄起了胡须,收起了一些不羁,笑容里也不再是羞涩,俨然已是位更迷人的绅士。依然克制地爱着Maurice,渴望着每年为数不多的相见,却也忍受着灵与肉的分离。我并不觉得怨恨他,只是惋惜,特别惋惜。此时的Clive,每每让我想起《断背山》里的Jack,他婚后的形象倒是与这时的Clive极为相似,不说那胡子与笑意,连那种故意表现出优越感的语调都如出一辙,或许Jake在演绎Jack的时候,有意参考了前辈Hugh Grant。

    不曾想到,会有那样一位侍者Alec,能够全然知道自己想要,勇敢地爱上主人的朋友。在他纠结苦楚的夜里,越窗而入,共一夜缠绵。即便这只是一夜缠绵,对于Maurice的真正自我认识都是极关键的,更何况这是两人灵肉合一的爱情序幕呢。

    Clive不是什么小人,Maurice也不是圣人,Alec这个角色的讨喜和成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演员。

    回想起乡间,青葱草地上,Clive曾对Maurice说,“要是你丢下我的话,我将半睡半醒地度过余生。”可竟是他主动丢下他,待知道永远失去他后,已是连半睡半醒都不能。半睡半醒是人之混沌空白时,佯装睡去或者睡去或许意味着能逃避着许多,却也终归失去了许多。醒来,终究要面对,面对最真实的自己,面对真正的人生,没错,这正是生之意义吧。而他们终于都有了自己的选择,有人睡去,有人醒来。
     
     
     
  2. 这是由一位同性恋者撰写的、由一位同性恋者拍摄的、讲述一位同性恋者的故事。三个不同时空的人物融会于电影中,也许其中有彼此的印记。 ********* 第一个男人:E·M·福斯特(Edward Morgan Forster)

    爱德华·摩根·福斯特一般称作E·M·福斯特,他是《莫瑞斯》的原著作者,本文所真正要讲述的大师。 和本系列之前的那些大师相比起来,他生活得似乎异常平静。没有早夭,没有自杀,没有轰轰烈烈的“丑闻”,没有惊天动地的爱情,90岁高龄得以善终,这本足以引发人们对他同性恋身份风言风语的《莫瑞斯》直到他死后才得以出版,即便有喧闹也早已留在身后。 福斯特是著名的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中的一员。在这个交织着异性恋、同性恋、双性恋和群恋的圈子中,身为同性恋的福斯特算不上什么特殊;他的另类也许表现在,在这个充斥着“她爱他,他爱他,他爱她”式情感和性爱的交错关联的圈子里,他竟然没有与其中的任何一个男人或女人产生关系。 《莫瑞斯》是福斯特的第5部小说,动笔得益于福斯特对英国诗人兼同性恋解放运动先锋爱德华·卡宾特的拜访。“大概是我第二次或第三次造访这块圣地的时候,火种被点燃,迸发出了火花。他(指卡宾特)和他的同伴乔治·梅里尔双双给了我极深的印象,引发了我的创作动机。乔治·梅里尔还触了触我腰眼下面的部位──轻轻地,就在臀部上方。……足以证明这部作品是在那一瞬间受孕的。”乔治·梅里尔是工人出身,他与爱德华·卡宾特超过30年的终生之恋仿佛就是《莫瑞斯》的现实蓝本。

    爱德华·卡宾特(左)与乔治·梅里尔

    这部书福斯特写得“文思泉涌,一气贯通”,于1914年他35岁之际完成。手稿当时只在熟悉的朋友间私下传阅,其间还反复修改。 福斯特还曾在手稿上留下这样的题字:“可以发表,但值得吗?” 历史的回答是肯定的:1971年——在福斯特去世的翌年,《莫瑞斯》得以正式出版。 ********* 第二个男人:詹姆斯·艾沃里(James Ivory)

    左为伊斯梅尔·麦钱特,中为詹姆斯·艾沃里,右为鲁斯·普罗·贾

    人生如戏。 电影是E·M·福斯特最不喜欢的艺术形式,他生前一直抗拒把自己的小说改编成电影。但在他身后,他的长篇小说几乎都被搬上了银幕。《印度之行》被大导演大卫·里恩相中,其他作品则成了詹姆斯·艾沃里不离不弃的选择。 看詹姆斯·艾沃里的作品,影片中弥漫的英伦的古典气息、优雅情调,实在很难让人记起他其实是一个美国人。艾沃里生于加州,早年学习美术和电影。1959年,他在印度拍摄了一部纪录短片,当电影在纽约放映时,他认识了一辈子最重要的人——他后来的制片人以及他终身的爱人伊斯梅尔·麦钱特。。 他们两人以及女剧作家鲁斯·普罗·贾布瓦拉结成了牢不可破的“铁三角”,并组建了MIP电影公司,一直致力于改编文学作品的电影风格。 1986年,詹姆斯·艾沃里凭借改编自福斯特作品的《看得见风景的房间》终于破茧而出,蜚声影坛。 第二年他们就将《莫瑞斯》搬上了银幕,这部电影让两位主演詹姆斯·威尔比和休·格兰特联手拿到了威尼斯的最佳男主角银狮奖。 其后他们又继续将《霍华德庄园》改编成电影,依旧风光无限。 詹姆斯·艾沃里的电影让福斯特的作品重新被人们发现、关注,福斯特的原著则为艾沃里的电影注入了历久弥新的人性纠结的底蕴,他们得以穿越时光、跨越地域,在电影中相遇神交,完美结缘。 ********* 第三个男人:莫瑞斯(Maurice)

    在那个对同性恋依然充满禁忌的年代,《莫瑞斯》像是一个炫耀幸福的“罪恶”故事。福斯特铁心要写一个幸福结局的故事:“尽管是在虚构的世界里,我决意无论如何要使两个男人相爱,并在小说允许的范围内让他们的爱情永远延续下去。” 对于莫瑞斯而言,克莱夫属于过去,美丽的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终于在现实面前成了无力的幻影;阿列克属于未来,燃烧着不顾一切的激情,在电光火石般的碰撞间实现灵与肉的合一。 也许很多人为电影中克莱夫最后的镜头伤感:当年的莫瑞斯在阳光下的剑桥校园向他招手微笑。那镜头仿佛美丽幻影,甜蜜到终是要破碎。 然而福斯特更相信的是自我觉醒、自我面对。他的所有作品几乎都是在探讨人敢不敢面对自己、如何面对自己的问题。福斯特将希望给予了敢于正视爱情的莫瑞斯和阿列克,给予了他们一个奔向绿林的近乎不可思议的美好结局;福斯特终究也没有对选择逃遁的克莱夫给予太多同情,粉碎了克莱夫的幻影,也伤感了无数读者的心:“他不曾领悟到这是终结,既没有黄昏,也没有妥协。更料想不到今后再也不会跟莫瑞斯相遇了,甚至没跟那些看见了莫瑞斯的人说了话。” 《莫瑞斯》的故事隐含着福斯特很多的个人印记。 福斯特1897年18岁时进入剑桥大学,这期间,他爱上了同班同学H.O.马里帝斯——这大约就是克莱夫的原型。 然而如同克莱夫不是莫瑞斯最后的归宿一样,福斯特此后的感情选择转向了与他有很大阶级悬殊的下层平民——他们仿佛就是阿列克的缩影。 1917年,福斯特在埃及认识了电车司机默哈默德·艾尔·阿多,两人的恋情持续了两年。1919年阿多结婚后,福斯特离开埃及回到英国,但两人仍保持书信往来。三年后阿多去世,福斯特曾在他去世前从印度回国的途中探望他。 1930年,时年51岁的福斯特结识了28岁的警察罗伯特·巴金汉,成为终身之交。罗伯特结婚后,他的妻子逐渐接纳福斯特成为家庭的一员,他的家也成为福斯特朋友们聚会的场所——这个家就是福斯特的绿林。 ********* 2005年5月25日,伊斯梅尔·麦钱特撒手人寰,留下了相伴40余年的搭档和爱人詹姆斯·艾沃里。“铁三角”不复存在,但他们艺术与爱的烙印却永远留在了光影之间。 1970年7月7日,福斯特在罗伯特的家中去世时,他们的情谊已维系了40年之久。罗伯特一家为他养老送终,罗伯特的儿子和孙子都取名为摩根。 原来,大师们的爱情并不总是惊世骇俗,美丽短命,同样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附:

    “大师和他的情人们”这一系列文章中谈到的电影,皆涉及一些作家的同性爱情故事。之所以取这么个俗不可耐兼狗血淋漓的名字,其实也是拜各种译名所赐。就好像Wilde译成《心太羁》本很绝妙,而有人非要译作《王尔德的情人》;又或者如同Maurice不译作《莫瑞斯》而要译作《墨利斯的情人》一样,生怕观众不想入非非,硬是要把“情人”安在上头。

  3.     贲贲曾经说,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喜欢它。看了十多遍。
        而现在,我终于有机会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也和她完全一样,喜欢。
        非常,非常,非常的喜欢。
        喜欢它干净的色调。喜欢它不急不缓的叙述方式。喜欢它的音乐。喜欢里面的每一张脸。尤其喜欢的是结尾处,Clive站在窗前,痴了一样的向外凝望,而那里,依稀还是以前在剑桥时,Maurice回身向他招手的脸。
        奇怪的是看的过程中我一直没有哭。虽然心里时时受着煎熬,都快扭曲起来了。一直到完全结束,我的手指已经在遥控器上按下了stop,泪水就突然滑出来了。
        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头脑里就是有挥之不去的无奈。我想到Clive那样的眼神,还有Maurice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然而很多事就是这样回不去了。头也不回,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流淌到同样是你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去。而Clive是否真正爱过Maurice么,我甚至认为那已经不重要了。
        不是么?即使爱过,他还是理智地选择了成家,立业,如同这世界上的千万张脸一样,过一种旁人羡慕的生活。我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厌恶他,相反,我觉得他的选择再正常不过。那样的年代,那样的环境,他一个人,又能做些什么?何况,明明还是一个相信柏拉图的孩子。
        他不知道柏拉图是骗人的吧?不,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会只要求有精神之爱而全然可以无视肉体之爱的么?那么,在他们第一个拥抱的时候,为什么他仍然会颤抖着想要去亲吻Maurice?他只是在用一种自欺欺人式的、教徒般的自我压制式。其实他也很可怜,然而这样的人,却有着清晰的头脑知道自己要什么,他若是觉得值得用现有的一切去替换那个叫“爱情”的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幻东西,我们自然也就无权以我们卫道士样的语言去指责他。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与旁人无关。
        从来都是无关的。
        其实,即使是Maurice,难道他就很勇敢么?他也惶惑过,恐惧过,畏缩过,怀疑过。当Clive第一次对他说I love you的时候,他的反应不正是向后退一步,然后笑骂他一派胡言么;当Alec告诉他会在小屋等他过来的时候,他不也以为只不过是另一场威胁么。
        不,Maurice从来都不是什么圣人。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有很多缺点,偶尔自以为聪明但毕竟还是对自己有所坚持的人。也和千万个你我一样。喜欢他柔软的金色头发,喜欢他善良没有干扰的纯净笑容,喜欢他的执拗。对自己,也对爱情。
        所以才会被Alec那样没有顾及地爱上吧。
        一介平民,为Clive打着杂而从没有低人一等之感。那晚眼睁睁看着Maurice打开窗淋一身的雨,并且还放肆地闭上眼,满脸都是享受的表情。一定是这样的人,瞬间打动到他。因为他不是Clive那般的富家子弟,他任性,随意,甚至,骨子里多少带着些叛逆。
        Alec疯了一样不管不顾,顺着梯子爬进少爷的房间,拥抱他。是的,他们一起疯狂。从不会想到各自的身后有着怎样的天地与人群,融入这夜色,只为了享用肉身的快感,和,那个大概还很遥远也很难以确切形容的,叫爱情的东西。
        最后,仍旧是Maurice恳请着Alec的留下。他们的一晌贪欢,纵然也有疑虑与焦灼,然而Maurice还是期盼着可以抵达永远的彼岸。他追出去,赶到Alec将离开的港口。手里捧着纸袋,满眼满眼的不舍,怅惘。
        从来不知道每次颤抖着打开心门之时,却又是沉重而缓慢地被关闭的那刻。
        Alec没有出现。他失踪了么。可是Maurice知道不是。一刹那他的表情就被兴奋与难以自持的快乐击中了。在那个Alec初次邀约他共渡一晚的地方,那个虽然与他阻隔了千万里没有一点共通之处的男人,却心甘情愿为他放弃了手边该有会有将有的一切,只是默默地,坐在原地,等待他的出现。
        Maurice轻轻推开门,站在他的面前。
        而Clive仍然回到妻子的身边。仿佛时光倒退,他还可以分明看见那张他曾经爱过的年轻英俊的脸。每个人都在安然地过着自己的人生,即使自己有过参与的机会,但手伸回来,腿往回缩一小步,转瞬便成了另一种天上人间。
        谁来告诉我Clive在听到Maurice告诉他爱上了Alec时心里是不是会突然塌陷了那么一块呢。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找不到填补了。
  4.         英国人不管是写作也好,拍电影也好,人物故事都在其次,重要的是一种腔调——英国腔调,永远地置身事外因此保持一成不变的从容。英国电影和英国文学非常接近,我看《看得见风景的房间》就如同读一本英国小说,《莫里斯的情人》也是如此,只是更激情一些。
         最能代表英国文学腔的莫过于简奥斯丁,无伤大雅但也着实让人难堪的小玩笑,一丝不苟地尽绅士和淑女该尽的责任,缄默时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必须保持缄默, “我知道但我就不告诉你”的“找抽”行为让他们有极大的满足感,但并不妨碍他们私底下散播些流言蜚语并声称是在确信不会伤害到当事人的情况下才透露的。总之,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透着事不关己的冷静,或是冷漠。在英国人的审美里,因为含蓄,所以优雅。像艾米莉•勃朗那样的另类作家简直是英国文坛的一朵奇葩。
            一板一眼,拿腔作势,刻板守礼,闷骚到死,全世界的人都有理由不喜欢英国男人,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因为完全相同的理由而喜欢英国男人。因为人生总会有一个阶段是喜欢点到为止、浮光掠影的爱情的。克制的激情,隐忍的放纵。毛姆在评价简奥斯丁时说:“你总觉得明天就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可是等到明天过去,什么事都没发生。”真是搔到了痒处,在英国的故事里,不会真的发生什么。没有海誓山盟,没有不顾一切,没有真情告白,没有远走高飞。
           但就是这样的点到即止同样能把人撩拨到坐立不安。红磨坊的女郎们要靠撩起裙子让男人疯狂,伦敦郊区的淑女们裹得严严实实照样能让你面红耳赤,这是英国式的性感。
          在不动声色的冷静中,英国电影和演员习惯了不温不火的状态。《莫里斯的情人》算得上是有激情的了,它比起导演的上一部作品《看得见风景的房间》要带劲得多。特别是莫里斯在雨夜把上身探出窗外,让大雨把自己浇透的那一幕。
          我和很多人一样,钟情于克莱和莫里斯在剑桥学习的那一个段落,最美的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而是那些可能发生什么的瞬间。是的,我就是这么搔情。英国是崇尚精英文化的,莫里斯和克莱就是精英中的精英,出身贵族,求学剑桥,克莱更是就读于传奇的三一学院。这些美少年的日常生活就是躺在羊绒地毯上谈论诗歌,在有钢琴的宿舍里弹柴可夫斯基,在精致的6人小课堂上朗读古希腊经典,在碧绿的康河泛舟讨论雅典社会和基督教义。那个时代的牛津剑桥是同性恋的温床(牛津不就走出了个王尔德吗),男孩们正处在他们“最好”的时候,克莱那双深情而又不安分的眼睛,还有莫里斯那一头过分耀眼的金发,两个人都美得不可方物。他们朝夕相伴、打打闹闹、耳鬓厮磨、暗生情愫,不正像是当年的你和我吗?“恰同学少年”,为彼此的青涩和张扬所吸引,感受到爱,表达了爱,得到了同样的回应,还有比这更欣喜的吗?不管对方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克莱启发了莫里斯,他陪他弹钢琴,把咬了一口的苹果递给他,他在教堂外傻等着他,他跟他抱怨自己的家庭纠纷,他甚至先说了“我爱你”,但是莫里斯后发制人,他醒悟的晚,但更激进更热情。
          不难理解克莱后来为什么要拒绝莫里斯,作为情人莫里斯太过热情,热情的都不像一个绅士了,但他又那么执着,不管是情人还是朋友,无论在你家或我家,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就好,这种百折不挠的执拗倒是地道的英伦作派。
          不能把爱人留在身边,就把自己留在爱人身边好了。
          电影前半段耽美,后半段纠结。在克莱结婚以后,莫里斯与他以朋友身份交往的那段时光最是销魂。每当莫里斯出现在画面中,都能让人感受到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和一个成熟男人他所压抑的情欲和渴望。他要的那么少,但在克莱看来已经是太多了。
          依然是不动声色地吃饭打猎,不动声色地喝酒玩牌,莫里斯内心狂躁但外表平静地爱着克莱。这样的莫里斯很男人,或者说雄性十足。詹姆斯威尔比的首次银幕秀就如此出神入化。绅士的温文与冷静,爱人的狂热与深沉,男人的强悍与隐忍,这几种看似互相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浑然天成,把莫里斯塑造成一个十足的绅士,纯粹的爱人,绝对的爷们!
          风华正茂的休格兰特扮演的克莱不愧是调情高手。他弹悲怆给莫里斯听,推荐会饮篇给他看,以求莫里斯领会自己的心意(“悲怆”是柴可夫斯基写给他的侄子,同时也是他的同性爱人的作品,“会饮篇”则记述了柏拉图对亦男亦女的“阴阳人”的观点);在草地上打滚时他拒绝吻莫里斯,说这样只会让两人越陷越深;他冷着脸让莫里斯帮他解开袖扣,漫不经心地扯下莫里斯的领结,赌气把他关在门外,只为惩罚莫里斯未经他同意就蓄了胡子;晕倒在莫里斯家里的那个晚上,他像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一样硬是把莫里斯赶出房间。任性、冷酷、淘气,这样一个情人,谁能不爱呢?
          最有趣的一段对手戏是克莱误以为莫里斯交了女朋友而醋劲十足地跑去祝贺。他自说自话,任谁都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什么“你到底感觉到女人的好了”,“看来我们总算把事情给了解了”,其实总结归纳为一句话就是:你胆敢背着我交女朋友,我嫉妒死了!他说“我从未忘记过去,只是不想再提起”,然后出其不意地突袭了莫里斯的手背,之后更是不依不饶地要莫里斯还他一个吻!还有比这更堂皇的调情吗?还有比这更露骨的表白吗?克莱每次的拒绝都是一种残忍的试探,看莫里斯的爱能坚忍到什么程度。克莱享受这种游戏,被爱者掌握主动权,向来如此。这是克莱结婚后两人为数不多的一场独处戏,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是,每一秒,只要莫里斯少一分克制就会引爆激情,而假使克莱多一分软弱就是一场缠绵!
          瞧瞧我们一根筋的莫里斯都被他撩拨成什么样子了?半夜爬窗潜入克莱的房间;为了跟克莱约会而得罪学监被迫退学;当着自己母亲的面亲吻克莱;把亲妹妹当成假象情敌而差点把她撕成碎片;吵闹,耍赖,不依不饶,摔桌子砸板凳,但最后还是乖乖来参加克莱的婚礼了;每次见面都要忍受爱人近在咫尺而不能缠绵的煎熬,但继续频繁出入克莱的庄园;莫里斯的爱是如此阳刚,他精力充沛,动作迅速,点烟抽烟的样子如此贵族,笑起来如此爽朗明媚,一扫同性恋在我们印象中的优柔和阴郁,成功为同性爱人们正名!
          尽管备受折磨,我宁愿莫里斯就那样一直爱克莱下去,而不被亚历克诱惑,不跟亚历克私奔。背叛者纵有千错万错,留守者也应该坚持他爱情上的操节,不是吗?
          默默地爱了一个人很多年而得不到回应,是有权再去选择别人的。可是,我们有时都会不太现实,不是吗?希望爱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我可以不爱你,但亲爱的,请你继续爱我吧。
          我是生克莱的气,因为他的始乱终弃,因为他的怯懦无情。但他又能怎么办呢?那个时代的英国,同性爱是要受牢狱之灾的,会把两个人都毁了。克莱何尝不爱他这个率真的小情人?每次莫里斯离开庄园时,克莱都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尽快赶回来(as soon as you can),因为忍受不了分离;每次送莫里斯都要送到最后,无论是在站台还是在雨中,因为不舍;每次莫里斯对别的男人感兴趣,他就会说那人的坏话,因为嫉妒。
          有一次演讲回来,看到莫里斯和亚克力板球打得正欢,克莱的表情是极度不爽,衣服都不换就跑上场了,他忍受不了莫里斯跟除他之外的人有那种默契。导演在展现三角关系时节奏控制得恰到好处,虽然之前也有过三人同时出现的场景,但这是唯一一次新欢旧爱的正面冲突,依然是什么都没挑明,但一切都再清楚不过了,5分钟的戏煞是好看。
          不过比起三角关系,我更愿意回味那些只属于莫里斯和克莱的画面。克莱总是到处走动,喋喋不休,莫里斯则喜欢独坐一旁,静静抽烟。克莱结婚以后两人很少单独相处,但无论在场有多少人都只是活动背景而已,两个男人藉着这一点“距离”谈情说爱,两人甚至不交谈,不对视,但就是让人觉得情意绵绵。每一场对手戏都耐人寻味,明明是拒绝的人却分明在挑逗,偏偏是给予的人却一直在防守。一动一静,好像涨潮时分海浪与岩石的较量,每次都筋疲力尽,转天又重新来过!
          当莫里斯最后告诉克莱他决定和亚历克一起生活时,我跟莫里斯一样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感,有那么半分钟,莫里斯甚至是在穷追猛打,而可怜的克莱已经招架无力。看到对方痛了,以证明对方还在爱着自己,这不是我们常用的技俩吗?并不断从中得到满足。在爱的角力中,唯一的一次,莫里斯胜出,而且是完胜!一分钟,克莱出局,再无翻盘机会。克莱不过是娶了个女儿,而莫里斯是给自己找了个男人。
          在这一刻我也不能免俗地希望克莱去挽回莫里斯,而莫里斯也真的会为他留下。但是,这不是偶像剧。爱或不爱是一样的绝望,任谁都拿自己没办法。
          克莱的慌张和笨拙,他的口不择言和六神无主,已经让我和莫里斯都得到了满足,不能要求太多,不是吗?失去是一瞬间的事,快感和痛感都只是0.01秒的脑波振动,无论逃避还是享受,我们都措手不及。
          当克莱望着窗外喃喃自语时,迷茫的眼神证明他信守了对莫里斯的承诺: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我将在半梦半醒中度过余生。
          王尔德说,世上只有两种悲剧:一是想要而得不到;二是得到了。
          所幸,莫里斯和克莱属于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