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被忽视的牟敦芾作品(一部分原因是被牟导后期的猎奇邪典作品遮了风头),却可被誉为台湾新电影的先声,于当时华语电影的语言革新空前且绝后。作为长片处女作,影片技术上的确有不尽如人意之处,对白的政治化与说教意味也有些用力过猛,所以被台湾当局删减雪藏也是意料之中,然而不可否认,牟导通过将欧洲的新浪潮技法与一名儿童的天真视角交织融合,驾轻就熟的蒙太奇碰撞出全新的影像含义,成功完成了对盛行台湾的健康写实主义的彻底反动。影片的两条叙事线白老师教书与大原父亲还债平行进行,小男孩大原是这两条线共同的参与者,并由其产生交集。牟导扮演的男配艺术家则充当着自己的传话筒,抒发了个人的政治批判、社会理想,进而说动了女友白老师。眼镜,这一具备多重指涉的隐喻性物件,不仅是白老师为维护老师地位所穿戴的武装,更象征了极权主义的威权体制。在白老师取下眼镜前,常是仰拍的压迫性视角取景,虚妄的故作威严的姿态不言而喻,然而当这权威被砸得粉碎后,仰拍与快切(故事比赛会一场尤为甚)逐渐被平视所取代,高压的课堂氛围转变为轻松平等,师生间的隔阂也随之消除。在白老师的情节线中,牟导也加进了借鉴欧洲青年电影的特点:墨镜等代表的时尚元素,雕塑艺术及实景街景的长焦镜头捕捉。同时牟导玩弄声音的技巧也是风格化的。在艺术家与白老师谈论教育方法的一场,由于白老师一直抢占话头,艺术家从头至尾都没能表达出个人观点,最后镜头切至纸火车,并以刺耳的火车鸣笛声作为音桥收尾,以对此段作出讽刺批评的评论。影片剪辑点的精妙设置同样不可忽视。当白老师提问大原是否准备故事时,却是另一场景中的小菊进行回答。形如此的话语“匹配”剪辑还出现在父亲质问大原为什么作业不去请教老师时,大原答:“我怕......”后便剪至艺术家为女友白老师所作的雕塑,简单地以视觉呈现形式补充了大原的话语。由此可见牟导创造性的省略式转场剪辑如今都是独一无二的。而在父亲的故事线中,牟导更多地尝试以空间构图与手持摄影来阐释父子二人的紧密关系与生活状态。于屋内,父亲总是以一种绝对的威严存在,画框线分割的景深镜头,及倾斜式的不稳定构图五一不在倾诉着父子间亲情的微妙异化。但异化与疏离又很快被父亲的劳累工作和大原为父亲健康的担忧决定偷偷赚钱所消解。父亲工作的建筑工地的自远至近的新浪潮式的景别切换与嵌套式透视空间中跳切展示的纵向移动,寥寥几笔就刻画了一个辛勤工作的中国特色父亲形象,也轻微控诉了台湾社会所造就的囚笼式环境。2022.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