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影片,1930年出品。编导:让•谷克多。先锋派电影代表作之一。 影片主要写一个青年诗人为追求女人而被情敌惨遭杀害的故事。一般评论将这部电影的主题圈定在“真理”、“自由”上。但是影片没有统一的逻辑,也没有统一的意图。影片中经常出现非现实的古怪的画面造型。如主人公凝视着他手掌中的那张说话的嘴,人被杀以后由脱离了人体的各部分肢体所组成的画面等。尽管导演在以后表明这部作品“是和当时盛行的超现实主义相对立的”,但从影片实际来看,它还是有着某些超现实主义电影和诗歌的影响。 他在1950年和1960年分别拍摄的《奥尔菲》和《奥尔菲的遗嘱》,与《诗人之血》有意识地采用了相同的主题,组成一套三部曲。他说:在这三部影片里“我在不知不觉中给我自己作了漫画式的写照。” 《诗人之血》,是法国人考克多纵横于诗、小说、戏曲、绘画等创作世界后,作为走向电影世界的第一作,也是当时盛行的先锋派电影(avant—garde film)代表之作。披着假面具的考克多和写着“诗全部都是纹章,所以,有必要读解诗人的血和眼泪。”的字幕出现在观众面前,全篇洋溢着主人公那异想天开、荒谬无规的世界,考克多的要素(个人的体验、私人的神话世界),通过把电影技巧融合在自己的“死与再生”的独特观念来展现出一个形象化的故事,影像的时间在影片的开始和结尾的瞬间得到了意义上的统一。电影对于考克多来说,就像是能够实现“不死鸟术”的魔法媒介,他的第一部作品已经形成了有别于其它表现方式的,衍生于边缘生命的理念,同时也体现出他对“艺术家死而复生”的命题作终生的反复追求。 简介 一位不知名的诗人正用铅笔描画人像画, 谁不知画像的嘴巴竟突然动起来说话~ 诗人在惊恐之下试图用手把嘴巴擦掉, 没想到它竟然附到诗人的手掌上, 最后更令房内一座雕像变活~ 后来, 诗人从镜面通往另一个神秘的国度, 从锁匙洞窥探陌生人的举动, 又突然举枪自杀~ 另一边厢, 一班小孩子正在雪地上进行雪球大战, 直至一位孩子被击中然后倒地死去~ 诗人与一位女性在同一片雪地上玩扑克牌, 但竟又以他擎枪自杀告终~ 诗人之血, 到底有何特别价值? 点评: 考克多(Cocteau)原来又是一位同志,少年起就迷恋一个名叫Pierre Dargelos的男孩,这段"恋情"对他今后的人生起了深远的影响。考克多同志来头也不小,可谓文学电影美术遍地开花,最后还被选进了法兰西学院。我们仰望之下,只能撷取一些光辉的鳞爪,而1930年他自撰自编自导的实验电影《诗人之血》(Le sang d'un poète)就是其中之一了。终于说到实验的东西,竟然起了兴头,上面的片子说得旁敲侧击,就是因为电影本身没太多可说。而《诗人之血》却绝对是怎么说都不够,非得弄来录像带自己看的东西。 不过,估计就算是把那50多分钟坚持到底,却仍然不知如何形容。 常有小说被改成电影,大家的评价往往是后者不如前者,众口铄金之下,仿佛电影整个地低人一等。其实,文学有它的好处,电影却也不乏其专长,硬要拿文学形象的想象空间去比电影的一目了然,和上等马对抗下等马有什么区别,这样的输赢又怎能有意义?个人以为,就实验性而言,一目了然的电影反而胜过文学,比如超现实主义,诗人捧出些不相干的字词,叫人在荒诞中看到匪夷所思的图画,其意往往不在字面(能指)而是画面(所指);而到了超现实主义的电影中,能指所指合而为一,想象力被转化成视觉冲击,然而,荒诞非但不减,反而更为直接而惊人,所以这时的受众也并非被动接受,因为在常理被打破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开动脑筋苦苦寻找碎片堆里的意义,虽然这行为大多是有劳无功。再者,对自己的想象力,我一直没有什么自信,所以看实验电影成了一种开拓,好像一个没什么气力的小孩子,只能依赖考克多那样的大人拉着登上峰顶穷千里目。其实读他的诗作也好,只是较之电影,有点像魔法书之于魔法造就的幻境。 这么说来,超现实主义的诗人们最好都改行拍电影去。 考克多就是成功的范例。《诗人之血》是1930年的作品,原来的名字叫做《诗人的一生》(La vie d'un poète),故事勉强说说来是这样的:按物理时间计,整个故事发生在烟囱倒塌的一秒之内,而在这段心理时间中,电影展开了四个互不相关的小故事,却都与诗人主人公对于生命,死亡的臆想,以及其内心的恐惧和沉迷有关。类似的安排在博尔赫斯的小说里也曾出现,似乎是"德意志安魂曲"吧,那个被枪决的主人公也经历了心理时间上的沧海桑田,而现实却只是子弹飞行的瞬间。考克多的妙处还是在于细节,比如一旦打开就通向另一重空间的门,会说话的塑像,不时闪现的神秘符号等等,总之,超现实的很。好莱坞的模式剧已经把我的耐心考验得所剩无几了,以至于经常不能静下心来看完一个完整的故事,竟然要靠上个世纪30年代的古董来提神,而那个时候,西班牙内战还没爆发,马雅科夫斯基刚刚自杀,聂鲁达正热火朝天地干革命,考克多和毕加索是合作伙伴……真是让人怀念的Pink Thirties(粉色30年代,偏左的意思)啊。 把这个段落叫做"钟形罩里诗人血",只是觉得这种排列有点超现实主义的意味,虽然普拉斯与考克多没甚么关联,她倒是30岁上自杀的呢,终于在数字上找到了些呼应。《钟形罩》是普拉斯的自传体小说,直到现在都还热卖,不久前特德休斯的去世更是让他们夫妻俩又新闻了一把。去BLOCKBUSTER看,竟然有1979年电影版的《钟形罩》,算是把普拉斯笔下成功职业女性的心理症结和不幸遭遇搬上了银幕,却是泛泛之作,倒不是因为艺术性而坏了票房,或者什么电影不如小说,那真的只是一部失败的电影而已。看来,表现诗人的"内在生命",诸如臆想或精神状态,非得靠考克多那样本身就是诗人,或者至少具备诗人气质的电影人才行。 让·谷克多(Jean Cocteau)这部一鸣惊人的处女电影作品, 一方面揭开了他以希腊神话故事人物 Orpheus 为题的三部曲的序幕 (另外两部作品分别是 “Orpheus” (奥菲尔) [1949] 和 “the Testament of Orpheus” (奥菲尔的遗嘱) [1959]), 另一方面, 这部作品亦成为与西班牙导演布纽尔 (Luis Bu?uel) 的 “un Chien Andalou” (安达鲁之犬) [1929] 和 “l’Age d’Or” (黄金时代) [1930] 齐名的超现实主义电影三宝~ “艺术家” 的称呼太令人肃然起敬了, 谁也想得到这份至高无上的荣誉, 但谁又能理解艺术家的内心世界呢? Jean Cocteau 在这部只有一小时的电影中, 正正探索了艺术家与其作品之间微妙的关系, 展示了艺术家创作时的心路历程, 更反映出导演本人对死亡那种近乎崇拜的执迷~ 电影以一个工厂烟囱倒塌的场面作为开始和结尾, 暗示了中间大量过程只发生在一瞬间, 亦暗示了人生的转瞬即逝~ 在电影第一部分 “the Wounded Hand, or the Scars of the Poet”, 年青诗人 (Enrique Rivero 饰) 努力地描画画像时, 画像的嘴巴突然动起来说话, 这种 “不可能的创作”, 感觉有点像著名超现实主义画家 Magritte 的作品 “Attempting the Impossible” [1928]~ 诗人一方面希望给作品赋予灵魂, 但讽刺的是当他真能达成这不可能的目标时, 却被他亲手所创造的 “生命” 所吓怕, 想办法要将之抹掉~ 而后来当嘴巴神奇地附到诗人的掌心时, 诗人自身亦成为艺术品之一, 他与他的作品正式合而为一~ 然后, 诗人更用掌上那张嘴巴做出一连串几近自慰的行为, 导演大概把艺术家与其作品之间, 理解为一种犹如自恋自慰的关系~ 从电影中可见, “生” 和 “死” 是艺术家创作的两大启发~ 本片中的诗人, 像 “Orpheus” 的主角一样从镜面走到另一个世界, 但这里镜面的另一端不是阴间, 而是艺术家创作的灵感和思路~ 在那个奇异的世界里, 观众看见艺术家一方面在创作路上吃力地前行, 另一方面用旁观偷窥的方式, 从他人身上吸取灵感~ 从酒店房间内的景像暗示, 灵感的来源包括历史事件, 童年经历, 神秘传说, 两性关系等等~ 在第三段 “the Snowball Fight” 中, 一群小孩正在雪地上掷雪球嬉戏, 后来则看见诗人与一名神秘女子玩扑克牌~ 观众往后才得知这一切原来都在一个舞台上发生, 四周坐满了围观的观众~ 这或许是反映了艺术家一生注定被人注视研究的宿命~ 电影的两个段落都以诗人自杀作为结局, 彷佛死亡就是艺术家一生中的终极 “艺术创作”~ 对艺术家而言 (至少对 Jean Cocteau 而言如是), “死亡” 并不可怕, 它反而可以让艺术家享有永恒的荣耀, 让他名垂千古~ 这想起来也似乎有其道理, 从古至今不少伟大的艺术家在生前都受尽忽略和冷待, 反而在死后才得到后人的广泛膜拜尊崇~ 拍摄方面, Jean Cocteau 用了倒播, 重迭拍摄等小巧的特别效果, 加上拒绝让观众全盘理解的剧情, 使本片即使在七十多年后的今天看来亦甚有趣味~ 无论如何, 更重要的是 Jean Cocteau 以这部非故事性的电影, 展示了一种由导演的眼界作为主导, 完全主观的艺术表达方式, 有别于以观众为中心, 娱乐性主导的电影~ 别忘记, Jean Cocteau 创作这部电影的时间是1930年, 那是一个没多少位前辈大师, 电影仍只被广泛视为娱乐工具的年代~ 超现实主义的绘画总是天马行空但又往往蕴含深意, 让不同观者提出不同的理解方法, Jean Cocteau 这部短小精悍 的 “the Blood of a Poet” 亦是如此~ “Orphic Trilogy” 的三部电影各有不同风格, 此片虽然是三部之中最短的, 但其重要性和启发性绝对不容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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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写就一首诗,如何完成一幅画,如何创作一件雕塑作品?在众多“如何”的疑问中,关于艺术的根本命题是怎样成为一个艺术家?而当生命迎向艺术,当艺术融入生命,人生是不是也是一部艺术作品,只是在这种向死而生的殉道中,肉身能像艺术一样永恒吗?或者,艺术本身能成为永远活着的不朽?
高大的烟囱,在矗立之后必然是倒塌的结果,这是万物无法超脱“物”之本身属性的宿命,那么,当初烟囱的建造是不是一种艺术创作过程?身上的每一块砖都凝结着劳动和心血,甚至有鲜血和泪水,但是当烟囱成为工业化的标记之后,它必然走向一种对艺术的消解,甚至在艺术的反面变成一种物主义社会的象征,它变成了建筑,变成了工具,变成了被烟熏黑的器物。所以当它倒塌的一瞬间,技术式的改造使得一切凝结为物的东西都面临着最彻底的消亡。
但是,当烟囱倒塌成为背景,在那短暂的几秒时间里,却提供了关于艺术的永恒主题。那个年轻人正在一所房子里作画,他赤裸着上身,在画布上创作着一个女人的头像,可以称之为画家,而且是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画家,全身上下充满着原始的力量。但是却关着们,当一个人在一间房子里进行艺术创作的时候,他是封闭的,挂着的头像轮廓,绘制的女性面部,以及已经完成的那个雕塑,都可以看成是一种自我欣赏的艺术品,也都成为自身投射的影子。
这其实是展现了艺术的一种局限性,“第一章:诗人的伤口”,标题已经把封闭世界看成是对艺术的一种伤害,他是用自己的右手进行创作,但是右手却出现了伤口,那个伤口不是别的,而是一张嘴——嘴巴张开着,正欲说话,却在手掌中心发不出声音。这是诗人在封闭世界里遭遇的失语,他把手浸在水里,水盆冒出了水泡,这是手在说话,但是却不是变成词语和句子,而是破碎的泡影;他踢碎了窗户玻璃,把手伸到外面,却依然没有声音——一种破坏式地有限面向外面世界,也无法找到自己的话语权;他只能把手蒙在自己的嘴巴上,以一种自我对话的方式让手说话,但是自己的声音被自己说出,何来对话?“嘴慢慢衰老,他的手像得了麻风病。”而且再也无法摆脱了,他只好伸出另一只手,扼着脖子,或者抚摸着身体,他想用一种挣扎的方式远离自我对话。
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没有对话,有的只是自我折磨和自我意淫,在那个时候,他似乎也打开过那扇门,也把头上的头套扔了,诗人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远离自我的禁锢,但是从门那边走进来一个配着剑的男子,看到他的痛苦又走开了;头套扔了,他却还是无法返回日常生活;他听到了自己的嘴发出的声音:“空气,空气!”自己说出,自己听到,从自身又返回到自身,在这个只属于感官的循环系统中,他永远是自我封闭的,永远是缄默无语的。
这是诗人的第一种境遇,但是这个封闭系统成为某一种对象的时候,它是不是反而打开了另一扇门,一扇解读艺术的门?一扇被他人解说的门?有声音在他之外响起:“这么近距离观看这个沉睡者,真实摄影技术的奇迹,要么我就是被自己的电影给迷惑了。”谁在说话?谁在观看?一个人的房间里必定有一个闯入者,这个闯入者拍摄了诗人,拍摄了画作,拍摄了里面的一切,然后发出了诗人之外的声音。这是一种主客之间二元对立的关系,随着这种关系的建立,诗人有可能从自我封闭的世界里走出去,有可能在自我对话之外寻找另外的声音。
而这恰恰是关于创作突破的一次实践,“每一首诗都是一幅盾形的纹饰,他等待着被破译。”诗歌里有作者的鲜血,有作者的泪水,当用鲜血和泪水创作艺术作品,它可以抵达永恒吗?“这些战斧,这些枪炮,这些独角兽,这些火炬,这些城堡,这些无足鸟,这些星星的幼苗,这些忧郁的土地,这些面孔、体形、姿态、语调、动作,他按自己的喜好任意选择,用它们创作了一部反映虚幻事件的现实主义纪录片。”在这里,诗人是自我选择的,他用创作的方式把那些物品都变成了纹章上的永恒之物,但是当这只是一种寓言,谁来破译?
这其实就是在封闭世界里的诗人的困境,纹章之物刻在那里也成为永恒,但是如果没有人破译,那么就像那张嘴一样,是不说话的,破译之唯一条件就是呈现到外部世界,面对他人,甚至像摄像机后面的那个人一样,以闯入的方式看见一个沉睡在自我世界里的诗人。所以从这里开始,诗人开始了“破译”的阶段:破译外面的世界,破译这个烟囱倒塌的社会,破译像自己一样创作的艺术品,甚至破译自我命名的这个世界。
所以房间里的雕像开始说话:“你以为伤口那么快会愈合吗?你必须去镜子里转一转。”诗人写过无数有关镜子的诗歌,但是他从没有走进过镜子,所以那声音在鼓励甚至刺激他:“你诗歌里写过镜子,为什么自己不试试?”诗人终于鼓起了勇气,爬上了那一只凳子,然后双脚挪过去,最后纵身跳到镜子里——宛如跳入大海,那些黑色的波浪便吞没了他。进入镜子世界,是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但是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外部世界?就能够破译那些符号?就能获得艺术的话语权?
因为是镜子,它依然是虚幻的,甚至镜像化之存在,只不过是自我世界的投影,它以梦幻和想象的方式构建了一个“外部世界”。外部世界就像一家酒店,过道里走过来陌生的男子,那些房间的门都关着,里面是不同的人,提供了不同的场景,发生着不同的故事。诗人几乎是踅着脚,通过门上的视孔,看见另外一个世界里发生的故事:在第一个房间,他看见了墨西哥温森斯战壕里,有人在射击中倒下,枪声是外部世界提供的第一种声音,而革命和死亡是提供给诗人的第一个事件。但是在这个虚幻的镜中世界里,无论是革命还是死亡,都呈现为一种扭曲的状态,而这正是镜像化世界的真正本质。
在第二个房间,他看见了中国人的手影戏,里面有嘈杂声,有掏耳朵一样的工具;在第三个房间,他看到了被黑衣贵妇人训斥的小姑娘,她正在学习“飞翔的课程”,但最后她像一幅画挂在墙上,或者可以不受重力影响在天花板上爬行,身上的铃铛不断发出声音;第四个房间,是“两性人铤而走险的会议”,在那张沙发上,有时是一个男人,有时是一个女人,他或者她总是发出暧昧的笑声,而在门外,既有男人的一只鞋,也有女人的一只鞋。每一个房间都制造着另外的声音,每一个房间都有着正在发生的故事,但是在每一个一样封闭的世界里,诗人作为观者,所看到的却不是真正的现实,真正的外部,它们只不过是自我的投射,甚至是以扭曲的方式出现的:扭曲的革命,扭曲的死亡,扭曲的舞蹈,扭曲的爱,以及扭曲的风俗。
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诗人开始了第一次死亡,在走廊转弯处他看到了一只手,这只手给他的是一把枪:按照使用手册,“先握住枪柄,再打开保险,然后上膛,再把食指放在扣板上,对准太阳穴开枪。”诗人听到了枪声,然后太阳穴里渗出了血,一种死亡的降临,是为了抵达“永垂不朽”的结果,可是在镜中世界里,在这个扭曲的外部世界里,发生着的死亡其实就像一种游戏——他摇了摇头,然后扯下了像血一样的带子,“我受够了!”他从走廊那一段向着这边走,然后消失在镜头里,最后便从那如大海一样的镜子中脱身而出,当房间里的雕像说“镜子里还能映出更多东西”的时候,他狠狠拿出工具,将说话的雕像砸破了。
艺术品变成了一对垃圾,这是一种自我毁灭,远比那个死亡游戏来得彻底,当自我创作的对象不存在,诗人便开始进入第二个外部世界,一个让自己成为雕像的世界,“让一个人冒险,就是进入他自身,就是让自己永垂不朽。”实际上,当男人变成那个端坐在废弃的宅子里的雕像时,他进入的是自我投射的童年,孩子们在打雪仗,那一尊雕像变成了雪人,孩子们对击中,雕像的头没了,绳子没了,最后什么也没了,而在雕像毁灭而回到自身童年的时候,一样面临着扭曲的现实,那个叫达格罗斯的孩子王是个暴君,他用绳子扼住了其他孩子的脖子,他扔出的雪球像金属球,于是一个孩子倒下,口吐鲜血死去。
这是童年扭曲的象征,暴力是无可避免的罪;而在童年之外,则是诗人在面对女孩时的那种惶恐和不安,他们坐在一起打牌,“你如果没有红桃A,那你就输定了。”女孩占了上风,在得意之余还化起妆,红桃A是什么?是关键牌,是驾驭人的力量,是自我超越的勇气,但是在这和女人对峙中,诗人明显失去了办法,他只能无耻地从桌子底下死去的孩子身上偷来一张红桃A。孩子已死,诗人只不过是从童年的暴力阴影中学会了自我生存的伎俩,而红桃A就像沾血的记忆一样,不是制胜的法宝,而是难以逃脱宿命的象征。那时出现了一个所谓的天使,但是天使是黑人,还跛着脚——病态的解救如何能重生?而更为悲哀的是,诗人的落魄、无耻以及宿命,都变成了一次演出,在他们上面是身着艳丽衣服的贵太太,他们优雅地摇着扇子,看着底下一幕幕剧情的上演。
当死亡被旁观,当宿命被注视,当无耻称为演出,这样一个外部世界如何让自己成为自己,如何破译艺术?比镜子里的世界更扭曲,比虚构的现实更无情,所以在这个制造了暴力、冷漠、病态的世界里,诗人再也无法拿到属于自己的红桃A,或者他根本不想在和女人的对立中战胜宿命,于是还是那把枪,还是那声枪声,还是那种死亡——诗人的第二次死亡,以更残酷的方式制造了声音,制造了场景,制造了象征的符号,而女人呢,“心满意足之后,她重新变成了雕像——也可以说是一件冷酷的实物。”
女人走向黑暗深处,走向镜子的那一边,走向属于自己的雕像生活,“这是人类单调沉默的不朽。”而其实,这个雕像就是诗人房间里的雕像,当女人在竖琴、牛和地球仪中躺下,如女神一般称为不朽之物的时候,其实是走向了自我命名的永恒。诗人创作了这尊雕像,他进入外部世界并不是重新寻找艺术,而是以回忆的方式交代了艺术品的创作过程:因为童年的暴力,因为没有红桃A 的惶恐,因为没有神的救赎,因为经历了扭曲的种种生活,所以他把战斧、枪炮、独角兽、火炬、城堡、无足鸟、星星的幼苗、忧郁的土地,都创作进了艺术的纹章里,他需要的不是破译,而是埋没。
但是,当雕像成为雕像,诗人之血也变成了“单调沉闷的不朽”——血是流动的,那许多的经历在时间里流动,血也最终变成凝固之物,像艺术品一样永恒,但是这样一种凝固却只有最后一种结果,那就是:死亡。从流动到凝固,诗人之血,就是“诗人的一生”,生命无法走向永生,艺术无法走向永恒,在扭曲的世界里,在虚伪的现实里,那矗立的烟囱终于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变成了一堆物的废墟——诗歌是物,艺术是物,诗人也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