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揭晓的本年度香港金像奖,带给我惊讶的,倒不是影帝的归属(古天乐)或最佳影片(《明月几时有》),因为它们都有些许“好猜”。除了这些外,《黄金花》夺得最佳女主角和最佳新演员两个大奖,无疑更加令人侧目。
黄金花与老公一切照顾患有自闭症、中度智障的儿子 20 年,辛苦的生活促使丈夫去找小三,于是黄金花产生了手刃小三的想法,儿子成为她布局“不在场证明”的关键点。她在幻想中杀死了小三,在现实中迎来了救赎。
香港庶民题材的电影已有不少深入人心的作品,比如许鞍华的《桃姐》、《天水围的日与夜》等,或是去年那部同样拿下金像影后的《幸运是我》。
这些电影的共通点在于,它们都胜在朴素、扎实,用平平淡淡的手法去讲述,演员真挚动人的表演便能顺畅地递到观众的心头,不需要过多乃至过度的编剧技巧、戏剧冲突,就可以积蓄起情感力量。
显然,对生活本真的观察与思考,提炼出打动人心的细节,再将这些与演员的表演融汇,是这些看似简单的作品背后的复杂之处。
《黄金花》在某些时刻,是同以往这些佳作殊途同归的。例如影片的开头与末尾都以访谈的形式,客观地呈现出黄金花为照顾自闭症的儿子生活起居的诸多不易,“白头人送黑头人也是一种幸福”等台词更是引发观众的共情。
但这也几乎是电影在形式上为数不多的仅存亮点。
令人感到遗憾的是,电影在类型混搭上出现了不小的问题:大致有三分之一以上的篇幅靠向了犯罪类型片路数,用不大入流的炫技方式来描绘黄金花如何盘算策划杀死“狐狸精丹凤眼”小三。
可以设想,如果规避掉这大段情节,专注于中年危机(丈夫出轨后的家庭/人到中年的状态)、底层香港市民的生活展现、自闭症关怀、家庭母子亲情这四个方向上互相拉扯堆叠出有层次感的叙述,那么影片也许不会到如今的地步。
黄金花准备靠老港片中的“离港-偷渡入境”来制造不在场证明,再持刀通过没有监视器的地方,潜入小三家中杀死她。这套“颅内杀人”总计幻想了两次,也即将要付诸行动,带着儿子制造不在场证据,但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如果说第一次幻想还因“电梯监视器”显示出其一定的现实性,那么在第二次幻想中,导演用血红色调与母子“一起杀人”的超现实幻想场面,使电影一不留神便滑向了引发强烈噱头与巨大反差感的设计,从而破坏了故事本身。
大量的闪回与炫技的镜头,予人浓厚的割裂感,所谓的“知音体”“故事会式”的手法,被用在了这些段落上。不少桥段想要拍出不同于简单塑造出的现实情境,但不会走路便想得去跑,连基础的现实都几乎被剥离。
据导演陈大利说,最初在向资方“卖故事”的时候,他着重强调的卖点是“一个师奶杀人的故事”(听上去简直像是差点彻头彻尾知音体的B级片项目)。因为最初要用两三分钟去说服老板投资拍摄,不耸人听闻,便没有拍戏的机会。
但在拍摄时,主创悬崖勒马,焦点逐渐换成了“母子情深”,所幸的是,也正因这个转换,电影其他的部分显得问题并不太大。“剧本一路成长,其实故事是没怎么变过,只是焦点变作了母子情,将情感放到了最大。”
真正令这个不够优秀的剧本,“鲜活”起来的,则是毛舜筠与新人凌文龙富有层次和内容的表演。
他们是影片的灵魂人物,拯救了糟糕的《黄金花》。
毛舜筠在《黄金花》中的表演了一个不断被生活裹挟的女人。
她有着悲伤、自责的过往,同时又困在日复一日、夜以继日地照顾儿子的生活之中,还要面对中年危机、丈夫出轨离家的残酷现实,准备做出极端的报复行为。
这个角色的复杂性由此而来,毛舜筠真正做到了将生活经历与观察化入角色之中,眼神与肢体都非常地真实、细腻,捕捉到了大量家庭主妇在生活中的细节。
对不少人而言,毛舜筠最有名的身份大概还是张国荣的前女友,但实际上她的表演也一直备受认可。毛舜筠之前的代表作大多以喜剧为主,《家有喜事》、《情圣》、《花田喜事》等,虽然创造了一系列令观众难以忘怀的角色,但这些作品的确很难在评奖的体系上出头。
入行42年来,毛舜筠曾入围过两次金像奖最佳女主(《老港正传》、《大丈夫2》),这次凭借《黄金花》击败张艾嘉、周迅、周秀娜和邓丽欣拿下自己的首个影后,上台发表感言时,她甚至几度语无伦次,饱含着背后的不易与辛酸。
与她对戏的新人是香港话剧团出身的凌文龙,他在电影中同样贡献出了相当出彩的表演,并凭借光仔这个角色拿下不少的提名和金像奖最佳新演员奖。
出演罹患自闭症和中度智障的病人角色,演员需要大量的情绪投入,否则就会呈现出不够自然的肢体语言。
而凌文龙的表演则几乎没有出现任何偏差,包括在街上与其他人的互动,激动时的反应,或者是在遭遇性刺激后的躁动,这些自闭症患者的特性都被他牢牢抓住,给人万分真实的直观感受。
此外,凌文龙与毛舜筠的搭戏也够有料可看。
不仅是因为这两个角色的特殊性,使得演员的表演能够有张有弛、有动有静;更关键的点在于,二者互相间的情感联结,通过两位演员的互动被展现得异常到位。
《黄金花》就是这样一类小成本电影的范例——就算导演与编剧问题良多,但却还是能让观众沉住气,并为之深深打动。因为出色的演员们(毛舜筠、凌文龙)真挚动情的表演,令每单场戏的内部都有了很高的完成度,使观众的眼神离不开他们。
首发于公众号:幕味儿 / 风影电影纪
今年金像奖颁奖礼上,58岁的毛舜筠终于凭借《黄金花》,拿下了最佳女主角奖。
虽说奖项并非评价演技的唯一标准,但还是很庆幸,这位优质的中年女演员没有被埋没。
想想这些天,不少人都谈到华语影坛的中年女演员,被赶入了一个叫做“中年危机”的魔咒里。
这魔咒是个人为制作的恶性循环。
电影要有票房,票房要靠流量,但流量很少能够带来口碑。
于是,骂声一片又如何,很多演技发光的中年女演员,就是没戏可拍。
毕竟对很多人来说,“中年”这个称谓,有点刺耳。
特别是女人。
对此,既有强人所难的,也有画地为牢的。
可年纪算什么呢?
朱丽安·摩尔挑战《依然爱丽丝》(2014)的阿尔兹海默病患者时,正好54岁。
同样贵为奥斯卡影后的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拍《三块广告牌》(2017)时,即将60岁。
随便说出一串所谓中年女演员的名字,会发现她们依旧活跃在大银幕上。
譬如,凯特·温斯莱特(1975年)、凯特·布兰切特(1969年)、蒂尔达·斯文顿(1960年)、梅丽尔·斯特里普(1949年)、海伦·米伦(1945年)等等。
欧美女星的职业寿命相对较长,但也有不少香港女演员,青春饭吃完后,职业生涯还在继续。
像是毛舜筠,到《黄金花》中饰演母亲黄金花,20多岁的儿子患有自闭症,饮食、清洁、治疗都得盯着,偏偏丈夫还靠不住。
这样的角色,发挥空间很大。
有一幕,儿子犯病自残,黄金花拼死地抱着阻拦,一口一个“儿子”,那种心力交瘁的绝望,极富感染力。
毛舜筠演得如鱼得水,也过足戏瘾。
要知道,距离上一次她担纲主角,已有十年之久。
《老港正传》(2007)中,毛舜筠饰演陈秀英,一个既能相夫教子,又能发家致富的主妇,由此获得了继《大丈夫2》(2006)后又一个金像奖影后提名。
而在《旗鱼》(2008)中,毛舜筠首次前往内地农村拍片,演活了一个命苦而又感人的母亲。
不过在更多电影里,她都是配角。
《家有喜事》(1992)、《大富之家》(1994)等喜剧演得好,《我和春天有个约会》(1994)、《大丈夫》(2003)等正剧也不在话下。
而《92黑玫瑰对黑玫瑰》(1992)、《我爱扭纹柴》(1992)、《小亲亲》(2000)均让她获得金像奖最佳女配角提名,直到《早熟》(2006)让她如愿。
这次《黄金花》的爆发,是毛舜筠的集大成,也是对有演技也有阅历的女演员的一次肯定。
当然,金像奖37届中,也只会偶尔褒奖彼时20岁左右的女演员。
比如林碧琪(《靓妹仔》,1982)、袁咏仪(《新不了情》,1994)、张柏芝(《忘不了》,2003)、。
更多时候,还是会眷顾那些好戏的中年女演员,把商业大潮盖过的风头,统统交还给她们。
能武又能文的惠英红是最富光彩的一个。
她生于1960年,22岁就凭《长辈》(1981)成为第一届金像奖影后。
风光过数年,又在90年代渐渐退下一线。
等到出演《心魔》(2009)强势回归,几乎每一年的金像或金马,总少不了她的身影。
《倩女幽魂》(2011)、《武侠》(2011)、《僵尸》(2013)、《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开往大埔的红VAN》(2014)等电影里,她演的配角总是引人的所在。
等到2017年,她先后凭《幸运是我》与拿下金像奖、金马奖最佳女主角。
《幸运是我》中,芬姨听到渐渐情同儿子的阿旭说“一起走,这儿路滑”时,那个错愕、感激而骄傲的笑,是直击人心的。
而那个棠夫人口蜜腹剑地念一句“我是为你好”,都能有一阵阴风吹起。
她以过人实力证明人到中年,事业仍能不断焕发新机,不愁没有好片可拍。
在变性题材电影《翠丝》中,她要与才获金像奖最佳男配角的姜皓文饰演夫妇。
另一部担当主演的《纸皮婆婆》继续关注底层人物,同样剑指各大表演奖项。
那在香港,还能时不时给观众带来惊喜的中年女演员,不在少数。
出演《天水围的日与夜》(2008)时,鲍起静正好在50多岁的尾巴上。
生性乐观的超市女工贵姐,偶尔露出的感伤就格外戳泪点。
哪怕看着她扔掉亡夫裤子又忍不住望一眼垃圾桶,也能叫人跟着叹一口气。
后来在《我的妈呀》(2016)里,她演了另一个母亲李好。
关系疏远的儿子时隔多年重遇这个生母,二人放下心结,共同完成“愿望清单”的故事,颇为催泪。
那像是吴君如,早在34岁时凭《古惑仔情义篇之洪兴十三妹》(1998)在金像奖上封后。
等到45岁,还能凭借《岁月神偷》(2010)再度杀入提名。
鞋匠家的罗太太一角快人快语,被她演得手到擒来。
那天罗太太在给店铺的老招牌上色,罗先生说,没生意,再醒目也没用。
她信誓旦旦地念着“做人,总要信”,抓着油漆刷的手多使了点劲,慢慢地就哽咽起来。
在这部留名影史的电影中,吴君如演得太好。
再年轻些的,有1972年出生的郑秀文。
她20岁开始拍戏,90年代就以《百分百感觉》系列、《爱您爱到杀死您》(1997)等片打下都市爱情喜剧的根基。
千禧年开始,更是推出与杜琪峰、刘德华合作的《孤男寡女》(2000)等代表作。
40岁后,《盲探》(2013)与《合约男女》(2017)都是很好的探索。
前者要全身心浸入案件还原,后者要在流产后表演入肉的悲痛,很考演技。
等到45岁这年,郑秀文更是突破自己,拍摄了风格迥异的《午夜慢车》《圣荷西谋杀案》《八个女人一台戏》与《花椒之味》。
遥想2002年,她破纪录地以《同居密友》《瘦身男女》和《钟无艳》“围剿”金像奖影后,饮恨而归。
但到明年,情况应该截然不同了。
比郑秀文稍晚一点出道的杨千嬅,获奖运要稍好一些。
尤其是在近40岁时接拍的《志明与春娇》系列,探寻了都市爱情片的新花样,也让她在2013年成为金像奖影后。
40岁之后,《可爱的你》(2015)、《哪一天我们会飞》(2015)、《春娇救志明》(2017)都是重要的里程碑。
尤其是春娇这个人物,深入人心。
有一回她感到恋情触底,往头上套了个塑料袋再潜到浴缸里,浮出水面后的艰难呼吸,就写满了极富感染力的悲哀。
不过也要看到,这些具有票房号召力的天后,不管在什么年纪,都会有不少剧本等着。
对她们来说,更多是完善与开拓的问题。
惠英红作为获奖大户,更是能在更广的范围内挑选角色。
而鲍起静、吴浣仪(《可爱的你》)等演员,能演,但未必有足够丰富的剧本递到手上。
对电影圈看得很透,知道在这“很男人的世界”里,女人可演的角色很少,所以她要保住对喜剧的热诚,“死都不放”。
而金像奖之前,有人问毛舜筠有没信心。
她说有,因为戏份比较多,很有发挥。
说到底,也就是折射这样的现状。
毕竟港产片的黄金时代早已经过去,在为数不多的开拍计划中,好剧本就那么些,难以雨露均沾。
因此,当我们庆幸她们还有发挥空间的同时,也要希望毛舜筠与《黄金花》,多少能对“透明天花板”再来一次重击。
而在不远的未来,接好戏与演好戏,不再跟年龄有太多的关联。
注:本文部分图片来源于豆瓣及网络
(原载于“万达电影生活”公众号,写的,都是喜爱的香港女演员)
《黄金花》妙在假借”打小三“的故事,探讨了我们和痛苦的关系。
毕竟凝望深渊,深渊亦如是。
正在想,是哪位导演如此强劲,竟然发现是为编剧出身的导演陈大利,而且是《叶问》《西游记之大闹天宫》这种片子的编剧……又或者也许他只是把最好的本子留给了自己了吧(大误)。
贫富差距、老龄化、医疗资源紧张……面对层出不穷的城市病,走过80、90年代辉煌的刀光剑影,香港电影开始盛产“边缘小人物”剧情片。让人印象深刻的并不在少数,近几年更是出产频繁,《一念无明》《幸运是我》《踏血寻梅》,在香港的院线上,几乎都叫好又叫座。
记得在《一念无明》的首映上,黄进自己也承认,在电影中他没有给出解决方案,这样收尾可能会让观众不买单。这在电影里是很致命的,只是说”我们继续一起走下去,走一步是一步吧“,显得非常消极。对于期待故事的观众来说,也是难有启发的。或许是黄进还年轻,并没有能思考得透这个社会问题,又或者在思路上,他也原本只想达到这样一个完成度。
当然,我自己是非常看好《一念无明》的导演黄进的(他本人很帅气),但对比起来,《黄金花》确实让人惊喜。紧张的配乐、凶杀的元素都让我惊喜地发现,原来边缘人的故事,除了卖惨之外,可能性还非常丰富。
港漂多年,不知道内地的观众看“港式悲剧”能有几成的感同身受,毕竟这些所谓”正港味“的故事远不如古惑仔、警匪片刺激。无论是《幸运是我》,还是《一念无名》,再惨的境遇,主角仍然有房住、有工作可以养家。如果硬要渲染香港的底层过得比内地惨,那也只能说是强装外宾。于是,《黄金花》的切入点选得非常聪明,不过度渲染无用的惨来”共情“,而是讲了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打小三“故事。我也相信,这样一个故事,在内地的票房不会不卖座。
简单说说这个故事,毛舜筠扮演的黄金花是故事的女主角,她和出轨成性的丈夫生养了一个弱智加自闭的儿子光仔,而后全家的生计都靠丈夫在外做驾考教练的薪水过活。而故事便落脚在丈夫和驾考学生”丹凤眼“发生了婚外情,穿帮后一走了之的时间上……家庭被拆散,只能和儿子相依为命,黄金花在绝望的谷底,压抑交织着怨恨,她打算向第三者复仇,以此作为解决问题的方法。她花了大钱,联系搭乘走私的船只,制造不在场证据,计划自己捅死那个破坏她家庭的狐狸精。
说是打小三,实则第三者插足只是速度激发起黄金花女士常年对生活的痛苦感受。她坐在崩溃的悬崖边上已久,不知道应该怎么离开。
婚外情解剖了黄金花的痛苦——跟踪、并排期狐狸精的时间表,过关去深圳再返回香港,她的复仇之路步步为营,持刀已经走到了小三家门口,然而却发现愤怒和仇恨并无法解决复杂的人生。——她发现精心设计的复仇计划,竟没有考虑到被电梯的闭路电视拍下的可能,最终只好放弃,接而小三的一次面对面挑衅让她再度燃点报仇之火。这一段常常使用搞笑的方式来拍摄,也提醒我们并不是正戏内容,从中我们真正可以窥探到的是她的生活——丈夫的出轨让她抬不起头,儿子的不受控制让她不断向人道歉、必须带着儿子的特殊状况,导致她寻找兼职养家举步维艰。
痛苦是黄金花的核心情绪。在本片中,儿子和家庭是她的痛苦之所在。她也说过,如果不是为了儿子,早就会离开这个家了。我觉得电影的核心就是在讨论这样一个话题:深处绝望,如何与痛苦和解。
对于生活的绝望,低级的快乐虽然奢侈却毫无意义。我们往往不知道快乐是为何,这种情绪只会让人陷入迷茫。比如沉溺在男女之乐的”丹凤眼“,和逃避责任后片刻欢愉的丈夫,在快乐中他们迷失;黄金花也是,想象复仇的快乐,让她失去理智,只想用杀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而逃离痛苦的唯一方法是理解。代表着黄金花痛苦的光仔,在最后拯救了她。站在痛苦中思考痛苦,承受生活的轻和重,这是一种生活的常态。就像光仔一样,黄金花创造了他,而他也许并不会和你有完整的表述和对话,但它窥视着你,渗透在你的生活中。甚至,在所有的情绪中,你花了最多的时间去和它相处,凝望深渊,时间久了,你成为了痛苦本身,痛苦亦能理解你。
最后一幕光仔在即将出发砍死小三的母亲面前大哭大闹,便是最好的解释。他完全可以感受到母亲所想,尽管他没有太多理解的智力。黄金花的痛苦瓦解了,她和生活的困境握手言和,于是她便能够继续共存下去。
不要逃避痛苦,你创造了它。唯有思考它才不会成为它。
它是你的猛虎,亦可以是你的玫瑰。
整部影片时刻被一种无望的感觉包裹。
这种无望基本是影片呈现的生活带给观众的感觉。毛舜筠饰演的家庭主妇黄金花的最大无望来自于自闭症+中度智障的儿子(凌文龙饰)。影片没有选择励志片那样让儿子最终更接近正常人,因此聪明地躲开了庸俗的煽情套路,也更加重了无望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通过黄金花接受采访时一句话,像一把刀子一样直插人心:“人家说白发人送黑发人,对我们来说是幸运。”
1.
如果说需要人照顾的儿子是黄金花无望的根源,那吕良伟饰演的习惯性出轨的老公彻底把黄金花推入无望的深渊。就像黄金花对小三说的那样:我恨你不是你抢了我老公,而是抢了我儿子的爸爸。在这样一个家庭里,父亲的角色尤为重要,儿子一犯病就自残,爸爸就要制止儿子,在这个过程中,爸爸身上留下了很多被儿子抓伤而留下的疤痕。在爸爸离开的日子,儿子又犯病了,这次换做黄金花来制止儿子。一个妈妈如何在体力上战胜一个20多岁的大小伙子?所以等孩子安静睡去后,黄金花在黑暗中边流泪边忍着身体的抖动。
生活想要让你体会无望的滋味,不会一味让你消沉下去,会让你尝试多次看似的希望后,自己得出生活无望的结论,这时心如死灰才是真的无望。
所以在老公离去后,黄金花迎接了第一次希望——如何完美谋杀小三。为了找到完美作案时间,黄金花带着儿子跟踪小三,认真记录小三的生活规律,寻找小三独处时间方便下书。然后又从港片得到启发,先从香港去深圳,留下出行记录,然后再从深圳偷渡回香港,杀掉小三,神不知鬼不觉。第一次因为暴露在电梯的闭路电视里,黄金花只好作罢,第二次因为儿子的阻拦,也没有成功。感觉希望触手可得,下一秒却遥不可及!还有比这更无望的事情吗?
在黄金花两次准备谋杀小三中间,有过放弃谋杀过好生活的念头。她开始和周围婆婆妈妈们聊天,一起去唱K,儿子和她也更亲近,她自己还找了一份工作可以养活自己和儿子。就在黄金花自以为生活朝着美好前进时,小三找到黄金花,说了些不疼不痒的酸话,无非就是讽刺黄金花年龄大,生了个傻儿子,活该老公和人跑了之类的。然后要和自己离婚的老公又偷偷找到儿子,最后还致使儿子走丢。接二连三的不顺利才又让黄金花重拾杀死小三的想法。
2.
这部电影的英文名叫:Tomorrow is Another Day,源自《飘》里女主郝思嘉的一句话。可以理解为明天会更好这种带有鸡汤味道的激励人心的话。同时也可以理解为过一天算一天这样消极的厌世想法。
生活的不断重复、循环,仿佛把黄金花困在了当下。眼下的麻烦事让她应接不暇,根本没有时间、没有心情,想其他父母一样,展望美好的未来。最开始的麻烦事是照顾老公、儿子的饮食起居,同时要面对儿子突如其来的发病,接着就要处理老公出轨,小三找上门这种烂事。老公离家出走后,黄金花既要面对生存问题,又要照顾儿子。在老公幡然悔悟重新回归家庭后,黄金花也没有高兴、没有责怪,有的是对未来的绝望:“人家说白发人送黑发人,对我们来说是幸运。”还有什么比没有希望的明天更让人绝望的吗?
3.
聚焦这样一个家庭,导演能忍住不刻意煽情,着实不容易。但导演躲开了廉价的煽情,却没躲开逻辑bug。电影里黄金花说儿子背她名字、电话都要背5年,可是仅仅看着黄金花记录小三生活作息、洗刀,就能推理出黄金花要去杀小三。这样的理由在我看来是不能信服的。
瑕不掩瑜,本片能够将“无望”这个有些虚的词塞进每个观众的心里,已属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