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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故人来 Sommersby(1993)

似是故人来 Sommersby(1993)

又名: 索墨斯比 / 男儿本色

导演: 乔恩·阿米尔

编剧: 尼古拉斯·迈耶 萨拉·科诺辰

主演: 理查·基尔 朱迪·福斯特 比尔·普尔曼 詹姆斯·厄尔·琼斯

类型: 剧情 爱情 悬疑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法国

上映日期: 1993-02-05

片长: 114 分钟 IMDb: tt0108185 豆瓣评分:7.8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简介:

    7年前,杰克(理查•基尔 饰)丢下了自己已怀孕的妻子劳瑞(朱迪•福斯特 饰)参加了美国内战。7年来毫无音讯,劳瑞承担起照顾孩子照顾家庭的责任。7年后的某天,杰克突然出现了。而且这时候的杰克,已不再是粗鲁刻薄,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本来就是地主的他带着村民一起勤奋耕作,希望尽力提高大家的生活水平。

演员:



影评:

  1. 文:朱晓东

    爱情是波希米亚的浪荡儿,从来就不懂什么叫法律。
                       ——Georges Bizet四幕歌剧《卡门》

    “不管你以为我是谁,你爱我吗?”:第一个故事

    故事发生在十八世纪七十年代美国南部的一个村庄—惠山,这个地方刚刚经历内战的洗劫,只剩下老弱妇孺和被战火烧焦的土地。一个衣衫褴褛的惨淡男子,蹒跚地走进死气沉沉的村庄,叫出了他所见到的每一个人的名字,当有谁想不起来时,他便讲出那人小时候干过的丑事。村里人惊喜地认出他就是那个六年前被北方佬抓走的沈泽克,内战前他是当地有名的富户。大家簇拥着他回到阔别多年的宅第,孀居多年的美丽妻子白娜拉,得到了消息早跑回家,在门口丽妆相侯。感谢上帝!村里人激动地祝福大难不死的泽克。

    娜拉从一开始就从未深信过这个从天而降的温情男子就是从前那个暴戾无常的丈夫,但归来的沈泽克清晰的记得那件新婚时娜拉亲手缝制的白衬衫,而他智慧的言谈与浪漫的举止慢慢融化了娜拉冰封已久的芳心。两人从修燕好,夜夜喁喁侥心。

    为了让村民脱贫致富,精明且有胆识的泽克说服了村民沽物集资,在田里大量种植烟叶。全村人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唯有奥年,一个拖着内战造成的木腿的青年牧师,对沈泽克怀恨在心。因为他在这许多年来一直照顾着也爱慕着娜拉,而沈泽克的突然还家摧毁了他甜蜜的憧憬。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奥年终于发现那个男子并不是真正的“沈泽克”,而是一个异乡的惯骗,他的真名叫唐豪里。

    而同时故事也产生了戏剧性的变故,一场指控沈泽克为杀人凶手的审判成为对故事里每个人进行考验的舞台。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这个男子的娜拉,接受了奥年提出的办法和条件,坚称他不是沈泽克,(这也是她隐隐发觉的)以帮他洗脱罪名。于是法庭首先裁判这个来自惠山的男子是不是真正的沈泽克。唐豪里,同样不可救药地爱上娜拉的假丈夫,宁可当真沈泽克被绞死也绝不承认自己是冒牌而脱罪。在只有两个人懂得其真正意义的法庭上,唐豪里巧妙地斥退指称他是假泽克的证人,柔声说服泪人儿样的娜拉承认他。最后法官宣布:谋杀罪名成立,沈泽克被处以绞刑。

    监牢里,娜拉摇着那男人的臂膀:“我知道你不是沈泽克。”他却不停地坚持:“我是沈泽克,唐豪里杀了人后死掉了。”她再次哭着乞求他坦白真实身份,逃脱死刑。唐豪里深情道:“不管你以为我是谁,你爱我吗?”话已至此,夫复何言。那个泪珠滚滚的可怜女子柔肠寸断。最后,她颤抖着为他套上那件新婚时的白衬衫,望着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丈夫“沈泽克”被拉向绞刑架。

    套上绞索的唐豪里终于在人群中找到她深爱的妻子,怖于死的心因此而宁静。

              

    法律家冷酷的解剖刀

    上节的故事来自于一部好莱坞常见的悲情电影,中文译名叫做《似是故人来》,男女主角分别是大名鼎鼎的李察·基尔和朱迪·福斯特。难怪!要不是这两位演技派加偶像派巨星,谁人可以将一个窃朋友妻、偷野汉的故事演绎得如此感泣众生。读者对这个评价一定又恨又骂,但这种冷酷是必要的。在一个法律家眼里,任何美丽动人的故事都必须还原成最基本的法律事实。唐豪里与沈泽克是患难之交,沈泽克死掉了,唐豪里不去通知他的死讯,反到仗着自己与沈泽克相貌酷似,霸占其良田美眷。白娜拉小姐开始半信半疑后来完全认清唐豪里的假面,却始终与一个陌生的男人同榻共栖,两人主观上全是法律上的“故意”。

    唐豪里首先是冒用他人的姓名,侵犯他人的姓名权;继而以欺骗手段非法取得沈泽克的田产,侵犯其财产权;同时,唐豪里以沈泽克的名义还家,与沈泽克的合法妻子白娜拉发生性关系,侵犯白娜拉小姐的性生活自由权。再看白娜拉,在她确切知悉丈夫乃是冒牌之后,而在知悉其真丈夫已死之前,故意与另一男子发生非婚内性关系,却属通奸无疑。在当时的美国南部,社会普遍笃信基督教,通奸亦被作为罪行之一。只有想想霍桑的《红字》就清楚了。其实影片中最悲惨的要数那个樱桃到嘴边又丢了的奥年。他对娜拉诚心爱恋,即使在她生活最艰苦的时候,也守侯着她爱护着她。有人会说,娜拉最后真心爱的是唐豪里而不是奥年。但她既然一直接受奥年的帮助,就不能说对他没有任何感情。而娜拉爱上唐豪里是后来的事,可是,从一开始唐豪里出现,就是无可置疑地站在娜拉丈夫的位置上,于是他和奥年追求娜拉的起跑线便不平等,而这一“丈夫”身份的优势却是唐豪里非法获得的。我们试着设想一下,如果奥年也用非法手段霸占娜拉,故事会是什么样呢?你总不能不公道到因一个追求者善良而说他笨吧。

    这部电影的剧本写的棒极了,导演把一切可能惹麻烦的人都杀掉了或赶跑了,奥年因羞愧而出走了,如果奥年仍留下来不懈地指证沈泽克是假的,又当如何呢?沈泽克伤重死翘翘了,如果他没有死,回到村庄里又怎么办呢?即使沈泽克死了,那唐豪里如果没有被绞死,他和娜拉将来会如何生活呢?

        
      

    “蟊贼再快,逃不脱跛足的惩罚”:第二个故事

    如果读者认为笔者是学法律的,怎么专爱在鸡蛋里挑骨头渣,那么笔者就找来这部电影的原版来给你瞧瞧,这本是一个发生在十六世纪法国南部的真实案例,并有历史学家多方考据为证:

    1538年,法国南部列日河谷一小村里,巴斯克人盖尔的十四岁独子马丹娶了殷实人家的十二岁姑娘白特兰为妻,并生有一子。后来不知抽什么风,马丹竟偷了父亲一口袋麦子,并背负罪名潜逃,一走就是八年。伤透了心的老盖尔夫妇临终宽恕了马丹,把全部家产都留给了他,托叔叔比埃尔保管。1556年夏,一名自称马丹的客人来到村庄,马丹的四个妹妹忙推着白特兰赶去相认。起先她不敢认,新马丹却十分亲热,而且还记着藏在衣柜底的白裤衩—他们的信物。她终于吊上了他的脖子。

    马丹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不久就开始了买卖田地的营生,还把叔叔揪上了法庭,要回了父亲留下的遗产。比埃尔从此认定了马丹是个冒名顶替的骗子。后来终于让他找到了证据:一个过路的士兵称真马丹被火绳枪打断了脚杆,现在是拄着木腿走路的,接着有人在旅店把新马丹叫做阿尔诺,绰号“大肚皮”。于是比埃尔跑到法院谎称自己是白特兰的监护人,开出逮捕令捉拿新马丹,并逼迫白特兰做了附加民事诉讼的原告。案子疑窦丛生,最后移送土卢市法院刑事庭,由大法官高拉博士主审。新马丹十分沉着,将比埃尔的证人一一驳斥。白特兰也给予其百般证明。正当法庭因证据不足,准备开释被告,追究比埃尔诬陷罪之时,一个木腿人闯进了法院。经过隔离提审、当庭对证、亲友指证,真相终于大白:新马丹被处以绞刑,焚尸灭迹。

    这个故事一直是西方史学界有趣的公案之一。专门研究此案的著作不胜枚举,如乐悉尔律师的《马丹传》,Gayot de Pitaval的Causes celebres et interessantes,Janet Lewis的the Wife of Martin Guerre,甚至当时大法官高拉博士的两页用法文写就的《判决书》也流传于后世。阿尔诺—唐豪里从这个意义上说是不朽的骗子!这个故事的最详细的叙述出自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娜塔丽·戴维斯的史学研究力作——《马丹还家》。这些资料全部来自香港大学法学院的冯象博士的一篇法学随笔《木腿正义》,故事叙述基本照原文抄录,原因之一在于冯象的文章实在写的妙哉,原因之二在于尽量提高“传闻证据”的可信度。(借用一下刑事证据法上的术语,即经复制、转述等方式得来的非直接的证据,经复制转述的环节越少,可信度越高)

    “马丹还家”的故事向前面那个电影提出的最尖锐的挑战是:真正的沈泽克回家了。正义拄着木腿姗姗来迟,但这时无论怎样凄婉销魂的爱情传奇都必须面对这支梆梆硬的木腿。冯象不无感慨地评论到:“一句话,阿尔诺和白特兰共同塑造的新家庭虽出于自愿,且有爱情支持,但他们终归是负疚的,有悖于伦理正义,免不了演成悲剧。”
            

    诗人的翅膀与正义的木腿

    故事再怎样千洄百转,木腿再怎样蹒跚不灵,正义终究会追踪而至。“马丹还家”中的木腿人在影片中被塑造为一直追求娜拉,后来唆使他人指证唐豪里是假泽克的奥年。影片里奥年就是拄着一支木腿的。而且除了白娜拉和唐豪里,只有奥年一个人知道沈泽克是假的,所以只有他守护着那只木腿,守护着“正义”。说的抽象一点,奥年及那支木腿象征着白娜拉的合法婚姻,象征着制度的可预期性,(白娜拉曾答应奥年一年后若沈泽克还不回来就嫁给他,这样的承诺很可能符合当地关于宣告死亡以及婚姻解除的法律规定,奥年当然是最维护这个法律的人)而唐豪里和白娜拉温存甜蜜的生活象征着超越一切善恶、真假、是非判断的爱情。因此在影片中法庭审判沈泽克是真是假之时,也就是审判着爱情与婚姻孰为优先的争讼。

    诗人永在天上奋翮飞行,追求自由也追求灵感,而恋爱乃是自由之极品、灵感之火炬,哪有舍弃之理?于是,自启蒙时代以来,人们相信“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婚姻”、“爱情是婚姻的基础”、“婚姻解除(离婚)的标准也应该是感情破裂。(爱情鸟飞走了)”(这也是现行中国《婚姻法》的法定离婚标准)但是,亲爱的读者,他们做诗人的飞一飞可以,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只能乖乖整天在地里干活,挣钱养活自己、养活家人。如果谁都整天飞来飞去,你可得当心,没准儿哪天你的妻子就抛下你和孩子,“前妻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筒子楼”。如果整个社会全是“飞人”,你还结婚干嘛?养活妻小干嘛?所以说婚姻制度本身是一块石头,沉甸甸的拴住两个人的脚,不让风筝飞得太高太远,更不要断了线。婚姻责任之产生乃因生活之沉重,而非因爱情。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人还信天长地久的古装爱情了。这话当然不包括那些诗人,法律家谈问题向来不把诗人放在眼里。(诗人有自己的伦理准则,且往往超凡脱俗、我行我素,而法律家考虑最多的还是你我一样的俗人。)话说回来,婚姻无异于一纸契约。契约是干什么的?是约束当事人不得无故违约的,实际上是保证一种可预期性:我相信我今天的新娘睡一宿觉醒来时仍是我的老婆,即使要变卦也要先让我知道。而且这一纸婚书本来就是为了给变卦的人设置一些障碍,不让他/她“我是流氓我怕谁”。

    这里要谈到法律家们的一个假设:人有时候会激情的一塌糊涂,不仅骗了别人,连自己都骗。好多四十多岁的成功男士、三十多岁的成功女士一旦成功得有些自我膨胀,便开始琢磨老公老婆以外的异性。这种激情确实存在,但根基实在不牢。许多离了婚另娶另嫁的反到发觉还是从前“那一个”比较合适。所以有些人干脆“懒得离婚”。原因何在?“精满自溢”也。所以从这里可以看出来婚姻这种制度的奇妙之处。它为你设置枷锁,提醒你对现在这一个也曾经三生三世、只取一瓢过,同时它也给你吃了定心丸,使你不在怀疑睡在同一张婚床上,仅隔了一夜,你的娇妻已做了别人的“拙荆”。

    话头回到那部电影,唐豪里在法庭上向娜拉摆出三条:第一、我若承认冒牌,惠山村民的抵押登记上的签名“沈泽克”便无效,村民的艰苦创业就成了“竹篮打水”;第二、我若承认冒牌,我们的孩子将成为野种,永远受人歧视;第三、我若承认冒牌,你就成为一个与野汉子同床共枕的坏女人,即使我活着回去,我们也无法生活下去。唐豪里不愧是惯骗出身,讲起话来直指人心。他同样运用了上文笔者的逻辑:维持制度的可预期性,让人们获得预期的收效。他虽然从未想到他已破坏了在他到来之前建立的制度预期,但毕竟真正的沈泽克已死,无人再会去寻回失落的从前。奥年听到法庭上唐豪里的话,看到娜拉悲伤但柔情似海的眼睛,悄悄地退出法庭。这是一个绝妙的隐喻,正义为了维持这一新建立起的预期,悄悄隐退。美国的内战打了那么多年,南北方人民的生活和生产都损失惨重,一切既有的法律关系几乎完全被摧毁,稚儿死了父母,妻子死了老公,贷方死了借方。生活就像一堆碎玻璃,未必幸运的幸存者要一块一块重新拼过。“戴维斯深入列日河谷地区收集调查了大量十六世纪婚约、遗嘱、土地买卖合同、教堂和法庭档案,尽量逼近案件当事人的生活和心态,提出白特兰完全有可能为了摆脱守寡、争取有夫之妇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利益,主动接受新马丹,与他共建新生活、新身份。”(《木腿正义》)《似是故人来》中,娜拉对唐豪里承认:“我不否认顾及工作、生活、孩子,因为这些我需要一个男人。”听人说,朝鲜战争之后,由于大量朝鲜男人身死沙场,有一段时间一个男人最多可以娶十二位太太,我想那十二位太太中决不会没有一个白娜拉。好笑的奇闻背后往往是揪心的悲痛。设身处地为娜拉着想,有一个男人,并且是她爱的,伴她度过那艰苦的岁月,我想至少是应该得到同情的理解的。读者要问你怎么在这里就不来你那一套冷酷的侵权法解剖?因为问题永不会象法律逻辑那样简单。上文用法律的刀斧对唐、白大肆砍伐,不过只是从一个视角出发而已。一个法律家不会像恐怖小说中“死亡纸牌”的庄家一样,谁抽到了黑桃K就毫不犹豫地崩了他。法律绝非永恒如神的名字,它只求一时一地之正义。饿殍遍野时,谁要永恒正义,熙攘逐利时,谁要贞洁牌坊。

    正义的木腿隐退的符合正义,悲伤的奥年只好独自舔拭自己的悲伤。

            

    “你若抱我,便在以后的日子里永远抱我。”

    法律家思考一个问题具有独特的思维方式,他竭力避免激情式的道义式的理解,而却重视那些口耳相传的市井俗谚,以及其中包含的常识。他竭力用两个或多个脑袋思考一个问题,以防止自己陷入偏见与独断。所以在这一节我的分析又与上节不同。这些结论看上去迥然不同,但思考方式则同出一辙。

    再看那影片,最后赴刑前唐豪里与白娜拉独处于监牢中,娜拉劝他承认自己是假泽克,逃脱死刑,唐豪里执著地坚持,不停地说:“我已回家了,我不会在离开你。”他重复着他爱她,他要拥抱娜拉做最后的诀别。娜拉退后一步躲开他,冲着他的脸喊到:“你若抱我,便在以后的日子里永远抱我,你若爱我,就拿出证明。”

    娜拉,纯洁可爱的娜拉,她提的问题让我们无从回避。唐豪里在法庭上当庭解雇他的辩护律师,三下五除二诱导指证他冒牌的证人大放藐视法庭之厥词,使证人被法官赶出法庭,继而语未到而情先至,说服娜拉红着眼眶承认他是真泽克,他在法庭上从容潇洒的做派俨然抵上二十世纪末为辛普森辩护的美国律师“梦之队”,但为何他竟不以其滔滔辩才干脆打赢这场官司呢?毕竟这场凶杀案的唯一的直接证人只是一个徇徇老头儿,并承认是在酒馆的昏暗灯光下看见沈泽克杀人的,而且,既然这老头口口声声说庭上的唐豪里就是当天的沈泽克,那么可以想见其证词肯定有好多自相矛盾之处,即使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律师对这场辩护也是稳操胜券,为何身为千王之王的唐豪里竟不置一词,情愿就死呢?有道是,生命中之极美处则欲仙欲死。难道唐豪里相信其此生至美之时刻已一一实现,就此死了也够本了?

    我想答案应该是他清楚地了解激情经不起岁月的流逝,即使他与白娜拉的激情之爱再持续十年,那十年之后呢?十年之后,物事人非,夫妻间偶有争吵又重翻旧年老帐,互指不是,白娜拉是否也会觉得对不起客死多年的沈泽克呢?她在影片里毕竟对“沈泽克”(当时她仍认为唐豪里是沈泽克)说过:“我当初并非因为你的钱财才嫁给你的。”唐豪里与白娜拉生下的女儿是姓沈还是姓唐?唐豪里对待自己的女儿与沈泽克留下的那个儿子是否会一视同仁呢?读者会说搞法律的人真没情调,问这些煞风景的问题。但我在上文已表达了这个意思:情调这个东西是贵族诗人的奢侈品,不是下岗工人的盘中餐。

    另外,还有惠山人民,他们在法庭上一直坚称唐豪里就是真正的沈泽克,因为“人们总是相信他们认为会发生的事情。”并且人们感谢“沈泽克”给他们带来的富裕,(或者说的人心不古的一点,人们害怕唐豪里坦白后抵押登记签名就此作废,损害了他们的利益)那么十年之后呢?十年的接触,假做的夫妻不可能不令人起疑,(电影里唐豪里的鞋码与沈泽克不符,同时又不认识沈泽克的童年玩伴薛咸顿)那时抵押合同早已过期,若邻里间有些摩擦,村民不会再顾忌什么签名,会不会对唐、白与他们的孩子在背后指指点点呢?我的天,那时这一家人该如何在惠山生活下去?戴维斯写作《马丹还家》时在列日河谷地区做了大量调查,提出了一个历史假设:如果阿尔诺不跟比埃尔争遗产,两人和平共处,骗局会不会戳穿?他拿这个问题去请教小村的农民,他们笑道:“那傻小子行是行,可他骗了人。”冯象评论道:“新马丹要当真丈夫,每天晚上都会到妻子的婚床,令起了疑心的村里人难以忍受。……这个大慌得一直说下去。假造的夫妻,心里必不塌实,迟早漏出可疑的行迹,影响亲戚感情和社会关系。”

    我们可爱的娜拉,你又如何能永远生活在一个骗子的怀抱里呢?鲁迅在本世纪初那一批大倡自由新文化的噪声中,清醒而冷酷地问:娜拉出走后怎么办?(鲁迅的女主角与我们的女主角竟是一个名字哩!)真实的生活往往如此,许多人以为已经胜利的时候,问题才刚刚开始。

    谁能告诉我,天底下最浪漫的激情能维持多久?与其在谎话中折磨两人一生,不如干脆过把瘾就死。唉!你不服不行,唐豪里死都死得那么后现代(黑色幽默)。他不愧是个不朽的骗子!反观我的法律评论,可能还没等读者们看完,就已经朽得掉渣了。

    原文地址:
  2.         我叫霍勒斯.汤森,在山上用石块埋葬了狱友杰克.罗伯特.萨姆斯庇的尸体后,换上他的衣服,带上他的随身物品,就迫不及待的转身奔向新的旅途,从今天开始我要重新做人,那么我要去哪里?藤山。那么我到底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要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和好公民。
            杰克,这个来自藤山脾气很坏的家伙,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埃尔迈拉监狱里,自从那次萨斯堡战役战败之后,接下来的四年我们就没有分开过,因为我们都成了北佬的俘虏。上天真的是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因为我们长得很像,如果不是亲密的人是很难分辨得出来,我想我们可能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呢!
            我一直都很羡慕杰克,他告诉我他是藤山的地主,他有大片的土地,还有漂亮的妻子,年幼的儿子,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却不满足于此,他想要做英雄,于是在六年前的一天丢下一切加入了萨斯堡的军队,成为一名既要挨饿又要挨冻的军人,两年后战败又成了一名阶下囚,四年后终于迎来了出狱的日子。经过密西西比州杰克逊市的时候,在饭店里赌扑克牌因为作弊,被查尔斯.康克林看到并且肚子上挨了他一拳作为惩罚,我说过杰克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家伙,他怎么可能吞得下这口气呢,抓起了一杆枪不顾康克林的求饶,当场就打死了他,杰克后来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康克林的同伴捅了好几刀,当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因为流血过多而断气。
            杰克死了,我谋生了一个冒险的想法:我要回家!家在哪里?杰克的家就是我的家,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杰克,至于霍勒斯.汤森这个畜牲已经被埋在山上。
            你们一定觉得很可笑是吧!我选择了另一个人的名字,而这个人长得跟我一模一样,但是他已经死了,而我还活着。我正在回家的路上,在前方有房子、妻子和儿子,那里有着我的未来,一想到这里,我就恨不得插上翅膀早一日飞过去。
            我终于来到了藤山,这里的村民个个见到我就像见到大英雄凯旋而归一样,他们没想到杰克还能活着回来,那个只会欺压别人的杰克居然没有死在战场上,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这里的人我都是第一次见,但是他们的名字却不止一次听过,因为在过去的四年里,杰克总是重复一遍又一遍他在藤山的生活点滴,以至后来这里的每个人和每件事似乎都跟我有关,每次我都在想象他们的模样,今天终于见到他们了,我终于来到了这里:藤山,在这里我找到了归属感。尽量像杰克一样的对待所有人,这些人就像我的亲人一样,幸好没有露出破绽,大家都认为我就是杰克。
            村民们浩浩荡荡的带着我来到了杰克的家,一路走来有大片荒废的田地,管家伊莎一路向我讲述内战结束后这个镇的情况,似乎不是很乐观,远远的我就看到那栋有点破旧的粉红大房子,杰克的妻子劳娜是否会相信我就是杰克呢?
            在大门口我与劳娜、杰克的儿子遥望彼此,身旁的村民正在等待我们久别相逢的激动时刻,我慢慢的走向他们,杰克说的没错他的妻子很漂亮,但是我没想到会这么令我心动。劳娜也带着儿子慢慢的走向我,在跟我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并且低声叫儿子过来跟我问好,儿子不是很乐意,但还是不敢违抗母亲的意思,缩手缩脚的走到了我的面前,他一脸迷茫的望着我,在过去的六年当中“父亲”只是一个代号,我温柔的伸出手:“你好,罗伯特。”他低头看着我的手,不知该如何反应。我愣了一秒就收起手整理他衣服上的纽扣,这个孩子从此就是我的儿子了。
            我知道劳娜一直在看我,她的淡定和从容都让我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她的庄重和优雅对我有莫大的吸引力,让我不由自主的牵起她的手,在她没有表示反感的情况下我轻轻的拥她入怀,她也没有丝毫的反抗,这个拥抱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因为这表示我可以做劳娜的丈夫,我就是杰克。不远处的村民们立即起哄,有点难为情的向他们挥挥手,这时杰克的狗杰斯洛突然对我狂吠了起来,就算喊它的名字,它还是一副凶残相,幸好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将杰克的手帕绑在手上,这是在出征之前劳娜送给他的,杰斯洛一闻到手帕上的味道就乖顺了下来,我也松了一口气,这只狗对我来说是一个弊端。非除不可!
            晚上村民们为我举办了一个宴会,在宴会上我向众人讲述我的参军生涯,同时解释右手因为在狱中被看守踩过之后,就无法抓紧笔。为什么得这么说呢?以防以后在字迹上被人发现问题,所以我必须改成左手写字。儿子罗比问我在那里做什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他一定很好奇为什么他的父亲要离开温暖的家而去远方受罪。对于他这个父亲,他还是很难理解!
            我知道劳娜还不是很相信我,但这不是问题,我知道怎样做可以让她开心,整个宴会上我都在跟她跳舞,期间见到了年轻的牧师奥林,下午的时候他就在杰克的田地里锄地,他看劳娜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劲,这让我有点不舒服,不管他们之前是什么关系,既然现在我回来了,那我就是劳娜的丈夫。
            宴会结束后,我跟随劳娜上楼,来到劳娜的房门前,她突然转身似乎在提醒我:“你走之前是睡那边的。”她的手指向斜对面的房门,原来杰克跟劳娜已经分房睡了!我有点尴尬又有点遗憾,尴尬是露出了破绽,遗憾是不能够跟劳娜共枕同眠。劳娜完全不留恋的将房门在我眼前关上,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改变目前这种状况,杰克和劳娜之间没有感情,但不代表我跟劳娜没有感情。
            换上睡衣后我悄悄的潜入劳娜的房间,在阴暗的角落看着她脱掉一件又一件衣服,只剩下贴身睡衣的劳娜在转角处发现了我,对于我的出现,她既没有尖叫也没有质问,只是被吓到了,一段急促的呼吸,但还是非常镇定的望着我,好一个坚强的女人!面对六年未见的丈夫,面对一个已经没有爱的丈夫,特别是自己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之后,在危机面前她依然迎面而对,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思考在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确定她呼吸平息了下来,拿着剃须刀慢慢地对她说:“我说过,要是回得了家,我要把胡子剃光……能帮我吗?”劳娜对于我的这个理由表示接纳。她边帮我刮胡子边谈起过去的往事,谈到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满脸胡子的杰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只是不知道为何像野兽的杰克还能够获得她的芳心呢?我想象着当初他们相遇的场景,就像是亲身经历一样,我猜她应该是喜欢野性的男人,她说她喜欢冒险和与众不同,我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顺着她的裙摆摸上她纤细的腰。
            杰克这个混蛋,看来伤劳娜伤得不轻,当谈到他们之间的爱时,胡须刀停在了我的脖子上,似乎在警告我再不老实点就会对我不客气,他们之间的缝隙越大那就表示我的发展空间越大。有时我觉得劳娜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我不是杰克,她也知道我在勾引她,但是似乎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剃完胡子,我送她回房,在门外我恋恋不舍,牵着她的手抚摸我那刚刚刮得一干二净的脸颊,希望她知道我对她的心意。她始终微笑与默许,她就像我的女神,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之前我不会冒犯她。
            第二天早上我骑上马跟站在窗户前的劳娜挥别后,就去四周查看杰克的土地到底有多宽广,他曾经告诉我他有几千亩地,但就是收成不好,导致很多地都荒废在那里,农场房破旧不堪,开门进去除了几只乱跑的鸡之外就是乱七八糟的稻草,这样的土地到底可以种什么呢?我一筹莫展。一直觊觎劳娜的奥林居然问我在地里干嘛?他难道忘了这是杰克的土地吗!我真的不知道这六年他都在这里干嘛?锄了六年的地却没什么收成,他难道不知道这样的土地是种不出棉花的吗?
            如果说他真的爱劳娜的话,他就应该想办法让劳娜过得更好,而不是该死的六年了还在锄这块地!当然我是想让奥林能够识时务的自行远离,现在我回来了,这里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帮助。当然我也尊重劳娜的选择,如果劳娜选择的是奥林而不是我,那我自然也是会离开,但是种种迹象都表示劳娜并不排斥我。我甚至大胆的猜测她是爱我的!
            幸好我及时回来了,不然劳娜可能明年就会嫁给奥林,劳娜希望我可以对奥林友好一点,因为在过去的六年是他一直帮忙干农活,而且也一直在等待劳娜嫁给他,我怎么可能对情敌友好呢?在一番调侃中劳娜终于哈哈大笑,我很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样子,是那么的神气,她就像我的阳光,只给一点我就灿烂起来了。多么希望天天可以看到她笑的样子!
            晚上我在劳娜房间的箱子里找到了杰克刚结婚时,劳娜亲手缝制的衬衫,并且穿到身上,杰克曾经多次的跟我谈起过这件衬衫,他很懊悔不该在当初嫌弃太小,导致劳娜后来再也不给他做衣服了,或许是这件衣服勾起了劳娜的回忆,她问我:“你知道我是怎么怀孕的吗?”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我以为那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但是她的下一句让我霎时掉入谷底,“你喝醉了。”
            杰克喝醉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演下去了,彻底的无措,“自从那次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要过我。”说这句话的劳娜是那么的怨愤,我该怎么告诉她那不是我,“我跟那时候很不一样了,”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会那样对待你的。
            “那……那你还睡那个房间吗?”劳娜一脸的恳求。我当然不愿意再跟她分房睡,因为我喜欢她,而且我是一个好丈夫。只是有时劳娜让我有点捉摸不透,她有时像严厉的母亲,有时又像无助的小姑娘,听到我的那声“no”,顿时让她乐开了怀,主动的邀请我到她的床上,这真的是受宠若惊,昨晚拒我之千里,今晚却主动的投怀送抱。
            我不知道接受劳娜是否正确,未参军的时候我曾经让一个姑娘怀了孩子,但是后来还是抛弃了她,不负责任的去参军,我跟杰克有什么区别呢!他抛妻弃子,而我始乱终弃,只是最后他客死异乡。我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弥补曾经的错误,无论是杰克的错误还是我的错误,我都希望能够尽自己的所能去重写这一切。
            劳娜的一声又一声的“杰克”让我重燃了希望,只要她肯认可我,我就是杰克,我就是她的丈夫,我就是一个父亲,我就是藤山人!
            罗比,我的儿子,他长年待在妈妈的身边,让他既畏缩又不自信。我曾经当过教员,父亲这个角色在罗比的成长过程当中已经缺席了那么多年,在教育方面劳娜已经开始感觉到吃力,在过去的六年里面因为缺失了父亲一方的教育,劳娜就必须既当爹又当妈。
            通常来说一个家庭有两个角色必须分好工,第一,家庭当中必须有一个扮演权威的人,而且这个扮演权威的人要一直扮演下去;第二,既然有扮演权威的人,就得有人去扮演一个给情感的角色,那么谁来扮演这个角色?劳娜同时扮演权威角色和情感角色,这是很少有人能做得到的。现在我回来了,这个权威的角色自然是由我来负责,通过教罗比驾驶马车让他知道男人要比较勇敢,妈妈的话是要听,但是也要学会保护妈妈。
            在鞋店里老板发现我的脚比杰克的脚样小了两个号,我知道这个解释不清楚,因为还有另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那就是如何让全镇的人致富?在报纸上我看到了有人在大量的收购伯莱烟,既然有人要,那我们就能种。我很快就动员全镇的人民一起来干这件事,而且相信自己能够办成这件事,因为过去在莱松顿镇的时候就动员过全镇的人来捐建新校舍,筹集到1200元,往事不堪回首,这笔钱后来给我私吞了,那个镇的人应该恨透了我!这都是过去了,我不再是霍勒斯.汤森,现在我是杰克。
            “给你们好处,把我地分给你们,每个人都有,给工具还给肥料,到时一半的收成归你们,我只要那一半来付我欠的抵押款,等付清抵押,我就把你们种的地平价卖给你们。”我知道这个主意很诱惑人,因为有很多人做牛做马干了一辈子都还是买不起一块地,特别是那些黑奴,他们甚至没有权力可以购买,这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我相信他们会抓住的。众人议论纷纷,对于要跟黑人一起共事让他们很难接受。
            奥林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他对劳娜依然不死心,挑衅地问我:“种子呢?烟草种子的价格按重量算比黄金贵的多,你没这钱,你也没有什么可以做担保,你的房子、土地全抵押了,你也没有工具,骡子也没有一头,买烟草种子的钱,你从哪里来?”他的操心真是多余,我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问题是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如何赚钱?
            “这问题挺好,我谢谢你,谢谢你的关心,我正要谈种子这件事……”种子这问题立即挑起了大家的担心,都将箭头指向我,认为我有责任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这正是问题的所在,机遇就在眼前,却因为缺乏资源而选择放弃。
            “种子会从天上掉下来吗?我们多少还留下点值钱的东西,留下这么点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可是如果能把各家留下的那点玩意凑在一块的话,那就很可观是个大数目,合起来我们一起来干也许能成功,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更好的办法。”北佬经过的时候虽然将值钱的东西抢走了,但是我相信每个家庭多多少少还是收藏着一些值钱的东西,例如劳娜的红宝石胸针,我不是想打它的主意,只是希望大家一起来做这件事。如我所料这个提议一说出来,立即引来众人的反对,在我一口难辨的时候,一直默默倾听的劳娜缓步走向我,然后镇定的对大家说:“你们听我说,我有一枚值一千块的红宝石胸针,我们家祖传的,传了一百年,又不能吃,谁也吃不了它,谁要有比杰克更好的主意,我当然想把胸针留着,你们会以为,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我丈夫,那你们错了,我不仅仅是为了能够让杰克.萨姆斯庇口袋里有钱,我是为了大家,再说,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可能行得通,对不对?”
            劳娜的这番话就像给大家打了预防针,她说服了所有人,也让我更加坚定要成功的决心,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更多的是回报劳娜的这份信任和支持。很快的村民们络绎不绝的将家里的宝贝都拿了过来,我一一登记并且跟每个人签订合约,杰克的爸爸用100美元买下的黑奴约瑟夫也要了10亩地,他似乎不是很相信我之前所说的话,又再次确认:“你说以后可以买下来,真的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在听到我说“yes”的感动眼神,“你会回来的,是吗?先生。”我向他眨眨眼表示默认。
            在征集完大家的东西之后,我必须尽快将它们拿到外面市场卖一个好价钱,然后才有钱买烟草种子,跟劳娜和罗比告别之后,我准备起程,登车之际,罗比突然叫住了我,递给我一条长腰带和一把看起来蛮锋利的匕首,“这是把好刀,”罗比依依不舍的递给我,似乎是酝酿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
            “谢谢你,儿子,给你卖个好价钱。”我向他承诺,为他的忍疼割爱,还有为他的懂事。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亲眼看着劳娜如何在危难的时候维护我的尊严,又看着我时刻都在维护劳娜的地位:“要听妈妈的话。”父母以身作则为大家谋出路,让儿子也产生了参与其中的动力,他也想尽自己的所能出一份力。罗比第一次主动伸出手像大人一样的跟我握手:“再见,先生。”他对我的认可已毕露无遗,我对着不远处的劳娜眨了眨眼,告诉她儿子长大了。
            千里迢迢赶到弗吉尼亚买到了烟草的种子,并且买了一只小黑狗给罗比当做赔偿,我知道上次罗比为杰洛斯的死亡伤心了很久,但是为了以防夜长梦多它非死不可。买到种子之后就立即赶回来,在马棚里开心地抱着小黑狗的罗比告诉我:“妈妈见到你会高兴的。”我蹑手蹑脚的来到卧室,劳娜正在整理床褥,等她注意到我的时候,我轻轻的跟她打了声招呼,她看起来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给我整理衣服的手突然大力的揪住我的衣领,带气的问:“你到哪儿去了?”这时我才确定劳娜跟我一样的想念彼此,在这段日子里她承受了多少外界的压力呢?好在我终于带着种子回来了。
            村民们都在等待我的归来,一拿到种子立即就撒到已经锄好的地里,经过一番的努力,种子终于生根发芽,我和约瑟夫尝试用骡子整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做到轻松驾驭。将幼苗移栽后本来应该长高反而枯萎了,有人说是之前种棉花将这地给种贫了,必须得施点肥料上去才行,我点点头,需要什么我就提供什么。
            烟草的种植形势一片大好,我和劳娜的感情也大幅度爬升,她每天跟着我一起下地干活,这么忙碌的生活却又总是一副很快活的样子,偶尔还跟我开开小玩笑,一反之前阴沉寡语的样子,晚上我给罗比讲故事,她也会边打毛衣边旁听,对于我的弦外之音也心有灵犀的露出甜蜜的笑容。藤山的冬天晚上风很大,这整栋房子感觉都快散架了似的,我一定要成功,然后重新装修一次,给劳娜和罗比更加优渥的生活。
            在亲热的时候,劳娜漫不经心地问我:“你肯定变了个人,是不是?”我说变好了,“好的有时候我都感到害怕,你从来不会希腊文。”劳娜突出其来的疑问让我毫无准备,我该怎么说好呢?我跟她讲霍勒斯.汤森,他是一个中学教师,他带着本旧的荷兰书常念给杰克和其他狱友听,后来将书给了我,他死之后就由我来念。
            “他是怎么死的?”劳娜沉默了一伙儿问道。
            “死了就是死了!”我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因为我不想再想起自己的过去,我恨自己!劳娜觉察到我语气的变化,转身温柔地对我说:“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她的话像清泉一样浇熄了我心中的焦躁,是啊,我现在是杰克,不是霍勒斯.汤森。
            伯莱烟终于开花了,在地里我仔细地教罗比如何将花和嫩枝都摘掉,这样才能长烟叶,转头却看到劳娜在不远处晕倒过去,这真是吓死我了,连忙送她到卧室,医生告诉我:劳娜怀孕了!我真的要当爸爸了,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劳娜明明知道自己怀孕了,她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呢?
            烟叶莫名的长满了天鹅虫,约瑟夫建议我最好去问奥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跟约瑟夫不欢而散之后在家门口遇到了三个流动工,他们也是我的狱友,想在这里找些活干,我很粗暴的赶走了他们,因为他们再待在这里我的身份就危险了。当我在房后的小溪里洗脸的时候,劳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些人是谁呀?”她看到了刚才的场景,我想搪塞过去,但是她却打破沙窝问到底,一副不搞明白就誓不罢休的样子,我只能用发脾气来掩饰我的紧张。我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烟草上,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闪失。
            在没有找到更好的杀虫方法之前,只好是通过人力来抓虫,但是这虫真的太多了,抓了半桶的时候,奥林突然拿着一桶药水过来,主动地教我如何杀虫,并且帮我把装虫的桶拿去倒掉。不管他动机何在,我都感谢他的解救。
            事后我才知道那三个流动工遇见了奥林,并且告诉了他我真实的身份,这事早晚是会被戳穿的,让我想不明白的是劳娜到底当我是谁?这时劳娜刚好走过来,她没注意到我,“你当我是谁?”我的声音吓到了她。
            “我想知道一点,不管你当我是谁,你爱我吗?”我醉醺醺的质问她。
            “你喝醉了。”
            “是的,是醉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你,那,你爱我吗?”
            “你爱我你就不该这样,你还是走吧。”我不知道下午奥林跟劳娜说了什么,让她一反常态的拿枪逼我离开,她认为如果我是杰克的话这个时候就应该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想起了我对自己的承诺:“不,我不走。我回家了,再也不走了。”
            “可你并不是我的丈夫。”
            “如果我不是你的丈夫,上帝会罚我。”我将命运交给上帝,就算要惩罚也应该由上帝来裁决,而不是劳娜,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不应该承受这份痛苦。无论将来的结果怎样,我都为自己负责任。
            半夜听到有人点火的声音,走到窗户一看,在门口居然有一个正在被火烧的巨大十字架,我连忙提水桶出来,正打算泼水的时候,七、八个穿着白色被单的陌生人骑着马将我团团围住,他们自称是白茶花骑士,一副替天行道的模样,说白了就是想来给我下马威,因为我将土地卖给了黑人。约瑟夫已经被他们打得血淋淋,其中一个白衣人居然认出我是在克拉克县的教员,这些人到底是谁呢?在争斗过程中,劳娜突然大喊一声跑了进来,我生怕她受伤,极力想保护她,终于将这些白衣人都给赶跑了。
            仆人们和劳娜送约瑟夫去包扎和上药,我急忙跑向罗比的房间,刚才那激烈的场面他也看到了,这可能是他有生以来最恐惧的时候,我必须向他解释刚才那些人的行为,我也必须让他知道面对威胁不用恐惧,我还要让他知道父亲会是那面屹立不倒的墙永远保护他和妈妈。
            “我被吓死了,我以为他们是鬼,你也害怕吗?”罗比第一次对我敞开心扉的诉说他的情感。
            “我本来也怕,后来我发现他们几个也是人,当然不是好人。”我也对罗比敞开我的情感,让他知道我是如何应对的。
            “他们不会再来吗?”
            “回来干什么?我们再也不怕了。”
            “对,我们再也不怕他们了。”
            “好,我把故事念完,刚才念到他们要打希腊人,对吗?很好。听好了,这部分最精彩。”顺利地转移了罗比的注意力,对于刚才的事件他觉得是我们打败了坏人,他的父亲是个英雄。劳娜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给他讲故事,她饱含柔情的抚摸我的头发,我转头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她依然没有停下来,像是如获珍宝般的怜惜。
            第二天我搭建了一个仓库,烟草开始可以收成,到时就可以挂着晒干,奥林不请自来,“那狗是你杀的,是吗?可怜的杰斯洛,瞧,它知道你是外人,所以你只好杀了它。”说完他用火柴点着了一个大火把,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
            “你这火把是昨晚上留下的?”立即我就知道了昨晚那个十字架是奥林点燃的,他想要恐吓我。
            “你是谁?你这个混蛋!快说你谁,不然我烧了这个地方。”看来他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是她想要的人。”至少这一点我非常的肯定。
            “不,你是骗子,骗子,你是贼,是小偷。”我的回答戳中了他的伤处,他开始激动起来。
            “你这个不要脸的伪君子,披着羊皮的狼。”身为牧师却屡次的失德,我越来越看不起他,他有什么资格来责备我呢?奥林恼羞成怒,趁他闪神的瞬间我打翻了他手上的火把,迅速熄灭火,瘸脚的奥林拿起铁锹欲置我于死地的样子,幸好有很多木栏挡住了他的攻击,在我们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罗比的到来挽救了我一命,“先生,妈妈生了个娃娃。”
            抱着我的女儿的时候,喜悦灌满了我的全身,我给她取了个名字:雷切尔,这是劳娜的母亲的名字,雷切尔是那么的精致与小巧,她就是我的天使,“那么她知道我是她的爸爸吗?”我傻傻的问劳娜,劳娜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她当然知道。”这个孩子是我杰克的女儿,她的到来就像烙印一样,更加深化了我就是杰克的身份。
            将近一年的耕耘终于迎来了烟草的丰收,在仓库风干之后,将烟叶摘下来,老牧师试过之后说这烟的味道还不错,我估价这烟100磅可以卖8块,卖完之后除了家里重新装修还要给教堂盖个新尖顶,老牧师听到后乐呵呵地继续抽烟。在教堂里他给雷切尔进行了一个非常隆重的洗礼,在全村的人祝福下,雷切尔发出嘹亮的哭声。当我在接受众人的祝贺时,厄运突然降临,难道这就是上帝的惩罚吗?
            两个骑着马的黑衣联邦执法官拿着公文像宣旨一样的通知我被逮捕了,理由是杰克杀害了查尔斯.康克林,这事我无力反驳,因为确实是杰克做的。我被拘禁在一个房间里面,劳娜争取到了跟我单独谈话的5分钟,她要我告诉她实话,无论答案是什么她都不会离开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告诉她:“不是我杀的。”人是杰克杀的,我是霍勒斯.汤森,我是他的狱友。得到我的回复之后,劳娜像下定了决心一样要跟我一起上路,我被拷着上路,一路上村民们都来跟我送别,他们不相信我会是杀人犯,我向他们承诺会尽快回来,然后把烟卖个好价钱。
            在法庭上起诉方找到了康克林的同伙、路过的人、饭店的老板证明我就是杀人凶手,这些都是事实,对于明天的答辩毫无头绪,我被迫与家人分开,在离开法院的时候我回望劳娜,希望她不要太担心。晚上劳娜来监狱探望,她一直力劝我澄清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样我就可以获救了,否则的话很可能会被吊死。我拒绝了她的好意,因为我选择做杰克。劳娜的反应很微妙,当她听到我说我是杰克的时候,发自真心的笑了一下,瞬间又气冲冲的起身离开,临出门之际还痛骂我:“你这个死脑筋,我决不能让你这样!”她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呢?第二天法院上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第二天法院上我的辩护律师韦伯跟劳娜给我上演了一场精彩的答辩,彻底洗脱了我的罪名,证明我不是杰克,而是霍勒斯.汤森,劳娜早就知道我不是杰克,但是她和藤山人民一样都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因为真正的杰克不会对妻子那么体贴,对黑奴不会那么宽容,对村民不会那么温和,对儿子更加不会那么循循善导。一直坐在听众席上的罗比凑到我的耳边,“爸爸,妈妈为什么这样说?叫她别说了,好吗?”我温柔的点点头。
            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克拉克县的马修福尔森,他出庭作证我就是霍勒斯.汤森,是一个教员,曾经教过他的孩子一年,卷走了全村捐建新校舍的1200元,逃到南方弄大了姑娘的肚子又甩了,参军因为开小差给北佬抓了起来,也就是说霍勒斯.汤森是个骗子、小偷和叛徒。
            韦伯尽职的证明了检察院抓错了人,在向法官建议终止这次审讯时,我不得不发言了,因为我不能以霍勒斯.汤森的身份从这里走出去。
            “法官大人,如果辞退律师,我能发言吗?”我不得不行动起来了,只有在辞退律师的情况下我才能够为自己辩论,法官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正打算结束这次审讯。
            “法官大人,韦伯先生想证明我不是我,如果他成功了,我究竟能赢得什么呢?”我诚恳的询问法官。
            “能赢得一条命。”法官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没有名字,也就没有我的生命了。”失去霍勒斯.汤森这个名字,我就会失去生命,如果是这样子的话,我宁愿失去。
            我从来没有这么的冷静过,所有的人都在等待我的发言,他们很迷惑,不知道到底谁是谁非,不知道我到底是谁,但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们还是愿意相信我就是杰克,包括我的儿子罗比。我揭穿了马修福尔森的阴谋,曝光了他曾经半夜骑在一匹马上,全身罩着被单,跟一伙白茶花骑士在我家门前烧过十字架,还把一个黑人打得半死,就为了这个黑人想有块自己的土地,其中的头目还拿着枪对着我的头,说他们代表田纳西州真正的法律。正因为完全藐视这个法庭的权威性,所以才敢来这里编造谎言骗人。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想阻止杰克.萨姆斯庇把他的土地卖给黑人,不让黑人有产业跟他平起平坐。被我击中要点的马修福尔森立即就暴露了他的真面目,完全不顾场合的破口大骂,在法院上反驳法官,权当自己才是这里的老大,立即被法官以藐视法庭罪监禁60天,并且让陪审团无视福尔森所做的证词。
            从刚才看到站在最后排的奥林,我就猜到了这都是他搞的鬼,只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劳娜参与进来的。赶走了马修福尔森之后,法官问我是谁?我坚持是杰克。
            “你怎么证明你是呢?”
            我对着听众席上的藤山人民说:“谁愿意证明我就是杰克.萨姆斯庇?”除了劳娜,所有人都站起来证明,没想到这样子还是不能够动摇劳娜的意志。
            我真没想到有一天会是这样的场面,我和劳娜对证公堂,她在以她的方式来爱我,而我必须让她懂得怎样的方式才是我想要的。
            “你说,劳娜,我真不是你的丈夫?”我想问的是在劳娜心中是否当我是她的丈夫?
            “不错,你不是。”可惜,她并没有意会到。
            “可你却让大家都相信我是的?”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跟他们一样,希望你是我丈夫。”
            “为什么?劳娜。”
            “因为我太累了,因为我孤独,因为我希望我的儿子……”
            “我们的儿子。”我强调了一下。
            “不,我希望我的儿子能有个父亲。”
            “啊,懂了,那么我刚回到家里,你就开始对我有所怀疑了?”难怪怀孕的时候也不告诉我,劳娜到底承受了多少压力呢?
            “是的。”
            “我待你不好?”
            “不,所以你才露馅,杰克.萨姆斯庇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体贴话。”
            法官给了我一个友好的提醒,我跟劳娜的对答是在跟我自己作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拿起那张跟约瑟夫签的合约,提醒她如果我不是杰克的话,那么这些契约都将成为废纸,他们都将会成为穷光蛋;还提醒她如果我不是杰克的话,那么罗比和雷切尔将成为私生子;最后提醒她如果我不是杰克的话,她能够跟私生子和小偷情夫安然的回家吗?她如何面对乡亲父老,如何告诉他们她欺骗了他们?
            别人不了解劳娜,我了解她!她非常的坚强,她也敢冒险,这些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亲情算什么,面子算什么,尊严算什么,甚至婚姻她都可以不要,只要能保住爱人的生命。可是,这些都是我想要的,我曾经毁了一切,付出的代价就是一辈子都不能抬起头做人,成了一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家伙。自从来到了藤山,我就决定重新做人,做一个有尊严的人,做一个好爱人,做一个好父亲,做一个好公民。劳娜的固执让我不得不下最后一步棋,揭穿她和奥林的交易,纵然我万分不愿意在孩子的面前谈这些,“我答应他一切都会像你来之前一样,”这就是劳娜跟奥林的交易,事实摆在眼前还是让我惊愕了一下。
            “一切就像之前一样,你还会嫁给他,虽然你不爱他,而我是堆狗屎,名叫霍勒斯.汤森,还可能蹲几年大牢。”这就是我的归宿吗?
            “至少不会给吊死。”劳娜语重心长的提醒。
            “可我不干,我宁愿给吊死。”是的,我不干,生命的价值不在于长度而在于宽度。
            “你对我没有感情。”我指责她。
            “我有,我当然有。”
            “那你干嘛要这样?”如果你真的爱就给我想要的。
            “因为你不是杰克.萨姆斯庇。”劳娜依然顽固不灵,她完全没考虑到大局。
            “你有什么证据?”我的证据就是劳娜的认可。
            “女人了解她的丈夫。”这太绝对化了。
            “不够充分,不算证据。”劳娜糊涂我不能糊涂。
            “我不需要证据。”
            “这儿谁也不信你。”
            “我不管,我是根据感觉。”
            “感觉有那么重要吗?”我真的不理解女人的思维。
            “是的。”
            “天哪,你是花岗岩脑袋,劳娜!”我开始有点生气了。
            “你是个顽固的白痴,你不是杰克.萨姆斯庇。可为什么死要抓着你是?”劳娜也发起火来。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我知道,因为……”
            “你怎么知道?”
            “因为……”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从来没有像爱你那样爱过他。”我没想到劳娜把爱看得如此的重要,在我的咄咄逼人之下,她终于说出了真心话,这让我很感动。
            “告诉我,劳娜,在你心里,我是你丈夫吗?”
            “是的,你是的。”
            “谢谢。”我申辩成功了,法官问我还有其他证人吗,我说没有,法官问我还有什么要说吗,我也说没有,我的身份被证实,但同时也表示我的杀人罪被确认了。
            伯莱烟在市场得到了一个高价:12分,足足比我估价的8分高出了4分,我们的烟叶卖了一万多元,在监狱里我高兴得跳起来,当场就跟劳娜相拥跳起舞来,我们终于成功了!事业上的成功让我松了口气,现在就是罗比让我比较担心,他会受到什么影响呢?他引以为傲的父亲将要被吊死,以他现在的年龄理解不了,我让劳娜把所有的罪行都归到霍勒斯.汤森的身上,并且嘱咐她一定要告诉罗比:“杰克没有杀人。”劳娜到现在还是不能理解我,她仍旧希望我以霍勒斯.汤森的名义去向法官求情,她想要我活下来,因为她认为真爱就应该一起白头到老,而不是短暂的拥有,她想要的不是口头上的承诺,而是行为上的表现:活下来。
            我也想跟她白头偕老,我也想跟她一起回家,但是她就是不懂如果我是霍勒斯.汤森就没有家,只有我是杰克才有家,我要的不仅仅是劳娜的爱,我更在乎的是我的人格,除了对自己负责,还要对劳娜负责,对整个家庭负责,对藤山的人民负责,更是对孩子们负责。
            我想要的是以杰克的名义回家,死亡对我来说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要面对自己,面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所以选择了另一个身份来逃避自己,劳娜不懂我已经受够了自己这种糜烂的状态,杰克这个身份对我来说比生命还重要,因为它是我所有的精神寄托,是我重生的展览品。
            “我还能对你说些什么呢?”劳娜感慨的蹲在我面前。我告诉她,因为有她,才成就了现在的我;因为是她,让我每个夜晚都感恩上帝的厚待;因为遇见了她,让我的存在成为了奇迹。与其说是命运的安排,不如说是劳娜选择了我的命运。
            “能做你丈夫,是我这辈子最最幸福的事情。”这是我最后对劳娜的告白,也是对自己的认可,这是我有生以来做得最圆满的一件事情。即将赴刑场的时候,我既紧张又期待地请求劳娜:“如果你那时能够在场,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去,但是只有这样才能昭告天下我就是杰克,因为她是萨慕斯庇太太。在警务人员押解我上刑场之前,我手忙脚乱的掏出一个生锈的戒指塞给劳娜,这是现在我唯一可以给她东西。
            站在高高的刑场上,牧师给我做最后的祈祷,我四处寻找劳娜的身影,却都是一张张模糊陌生的面孔,我像失散家园的儿童,霎时六神无主,警务人员开始绑住我的脚,但是我还是找不到劳娜,我越来越紧张,控制不住的对天大喊了一声:“劳娜!”
            “杰克,我在这里。”人群中央响起了劳娜的喊叫声,我定睛一看她正温柔的望着我,她终于懂得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她终于成全了我的心愿,我可以安心的赴死了。
            头上被套上白色袋子,我回顾了自己这漫长又短暂的一生,漫长的岁月中犯下无数的罪过,但是在这短暂的一年当中我救赎了自己的灵魂,但愿在我的墓碑上刻着:心爱的丈夫、可敬的父亲和藤山公民:约翰.罗伯特.萨姆斯庇。
            
            
  3. 有段时间把得过奥斯卡奖的老电影都翻出来看了一遍,对这部尤其喜欢,虽然理查.基尔是藏独,讨厌他,但在电影里他就是杰克,朱迪年轻时候真美,电影整体节奏不紧不慢,很唯美,尤其喜欢他们从陌生到互相试探再到深深爱上这段,爱情是个美好的东西,结局很感人,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我想杰克不愿承认自己是假冒除了要兑现对村民的承诺,还因为他更想作为劳瑞真正的丈夫而站上绞刑架吧。为什么总觉得老奥斯卡电影更经典呢。

  4.     不知从何时起,会常常鲜明的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大到好友结婚生子,父母逐渐老去;小到交报告考试的日子转眼到来,时间就像一堵墙,一座山,压在人的心里。甚至,一不小心,身边的娱乐明星都换过一轮又一轮,转眼间,许多片子都开始了所谓经典重拍,我们小时候的青春偶像,都成了中年男女。
        而我们,也长大了,变老了,开始喜欢追本搠源。就像看《色戒》,看过张爱玲的小说还不够,还得知道张的爱情故事,还要知道时代背景,还要知道主角原型郑苹如的家庭和爱情…..我们总想知道尽可能多的信息,然后给出一个判断。
        这几天偶尔再看《似是故人来》(Sommersby),里察基尔和朱蒂福斯特1993年的作品,了解到相关的一些资料,才知道这个看似曲折的爱情片原来也不是好莱坞的原创,而是根据1982年的法国影片《马丁戈尔的归来》(Le retour de Martin Guerre)改编,而这个法国故事在历史上则真有其事:16世纪法国Artigat的乡间,一个叫马丁的小伙子不喜欢农村的生活,在和父亲发生冲突后抛妻弃子参加战争,其间父母去世,马丁的叔父娶了他妻子的母亲,过了8年马丁返乡,继续和妻子及叔父生活在一起,这样一家人又平静的过了三,四年。后来马丁因为要查土地的明细帐目和叔父发生冲突,结果叔父认为他不是真正的马丁,告到法院。此案全法知名,假马丁凭借自己的口才几乎就要赢得官司的胜利,结果在最后一刻,真正的马丁返乡,假马丁被绞死。
        虽然脱胎于同一个故事,法国片和美国片由于拍摄的年代不同,文化不同,侧重也不一样。在法国片里,男主角由Gérard Depardieu 饰演,女主角则是Natalie Baye 。影片重点讲述了这场闻名全法的官司,采取了倒叙的手法,一开始就是法官询问女主角和他们过去的生活场景,上半部分里,法官的询问和男女主人公过去的生活交叉呈现。而归来之后的马丁之所以被怀疑,在影片中,是一个曾与他们共同经历过战争的游方乞丐揭露的,但关键问题是,马丁想要变卖土地和叔父产生冲突,他的行为与家族世代注重土地的观念不相符合。而他的妻子,则是自始自终支持他,认为他是真的马丁,最后由于真马丁的归来,假马丁才以通奸罪名被处死。而法官认为马丁的妻子是被欺骗的,她和假马丁生的女儿也可以继续和整个家族生活在一起。整个片子尽可能真实重现了16世纪法国农村的生活场景和伦理道德。
        在《似是故人来》里,则借用了马丁故事的内核----远离家乡几年的人重新归来后被妻子和乡邻接受,最后被与自己有直接利益冲突的人陷害----讲述了一个爱情和责任的故事,这个故事里的男主角为了保证自己的改革成果和爱人的名誉,最后为自己假冒的那个人所犯的过错死去。
        纯粹就影片来说,我更喜欢法国的这个故事,也更喜欢这个故事的男女主角。可能,我觉得法国故事的大鼻子情圣更真实,没有美国故事的里察基尔那么矫情。特别是在最后法庭聆讯的戏里,Gérard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正的马丁,一开始很兴奋,胸有成竹,在得到了妻子的支持后,有点小小的得意忘形,但真马丁出现时一刹那眼神灰暗,而后真假马丁对峙,他的对答如流和记忆清晰越发显得欲盖弥彰,当他说错了话,绝望的望着妻子的眼神,让法官见了都同情…… 相反,里察在法庭里就是一心求死了,故事到了这里,已经不是原来的故事,我个人觉得,太过高尚,也不是很真实。
        说起两位女主角也很有趣,马丁的妻子一直是柔弱的,逆来顺受的,面对法官的询问,叔父和母亲的压力,从前丈夫的冷淡和抛妻别子,她都没有激烈的情绪和意见。因为她的婚姻就是一桩利益婚姻,为了把两家的土地合在一起。丈夫刚回来的时候,她也显得很平静,甚至有一丝厌烦,只是回来之后的马丁带给她幸福的生活,她才有了真心的笑容。或许,她一直都知道归来的丈夫是假的,但是,她不想说,也没有必要说,她与假马丁之间有着全然的默契。在法庭上,她毅然举证,在起诉书上的签字是叔父和母亲强迫,甚至愿意说出隐私来证明马丁的真实性,此时,这个看起来柔弱,一直被要求服从的乡间女人是如此坚强。最后功亏一篑,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人被绞死,但是,对她来说,其后和真马丁一起生活下去才是真实残酷的现实吧。
        而朱蒂,这个女人从来都是坚强有担待,她与里察之间,有一个接受与被接受的过程,她掌握着主动权。她这么一个聪明的女人,不可能不知道丈夫的观点,对黑人的态度,一个顽固的奴隶主怎么会转变那么大,成为一个带领黑人共同致富的改革者?不同的时代,对故事有着不同的解读,美国故事里,朱蒂始终是和丈夫站在一起,共同做出选择。
        对这两个女人来说,重新归来的故人,或许才是自己真正的良人,只是最后终究失去。时间流逝,浮生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