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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末的华丽 世紀末的華麗(2015)

世纪末的华丽 世紀末的華麗(2015)

又名: End of A Century: Miea's Story

导演: 沈可尚

编剧: 沈可尚 陆欣芷

主演: 许玮甯 鲁文学 阳靓 冯士哲

类型: 剧情 短片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台湾

上映日期: 2015-03-28(中国台湾)

IMDb: tt5237640 豆瓣评分:0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演员:



影评:

  1. 朱天文的短篇小說〈世紀末的華麗〉發表於一九九零年,故事背景卻設置為九三年的台北,內容講述一個少年老成的模特兒米亞對自己過去二十五年青春的回顧。而碰巧地,在小說發表二十五年後,文學改編的戲劇影片《世紀末的華麗》(2015)於電視放映。導演曾表示難以在現實生活裡找到米亞的投射對象,故增設一個二十歲男生的角色,以畫外音的方式倒敍米亞的九十年代。這改動本身就頗值得深思,彷彿驗證了原著小說尾段所言:「有一天男人用理論與制度建立起的世界會倒塌,她將以嗅覺和顏色的記憶存活,從這裡並予之重構。」,作為男性的導演只能以局外人立場去拼湊米亞的故事。影片雖然較小說有更強的故事性,但弱化原著意識流色彩,反過來也可見導演面對大量物質符號、女性瑣碎又而豐富的感官經驗,一種無從下手、侷促的狀態。

    本文無意強調「男導演」、「女作家」這類牽涉至性別差異、陰性書寫的論述去評價是次改編,而是站於一個閱讀了原著的觀影者立場,認為影片捨棄處理原著裡大篇幅米亞對物之顏色、質感、氣味的描述,集中描述米亞與老段之間的忘年戀,過於輕視了原著裡「物」對主題發揮的重要。小說〈世紀末的華麗〉揭示的,是消費時代裡人和物之間的關係,以及這種「人—物」存在方式如何影響我們的記憶、時間觀及人際關係,整部小說如同作家詹宏志所言,有一個龐大的人類學或社會學的知識在背後作為背景。有見及此,本文將首先討論小說呈現的現代人之生活處境,與物之間緊密的關係;同時論及影片敍述上一代生活經驗的方式,如何展現迥異於原著的主題發揮,旨在對讀小說和影象裡物象使用,反思現代人如何在物慾橫流的消費社會尋找出口。

    物的空間、流行的時間:現代人的自我認同

    〈世紀末的華麗〉裡的米亞,在二十歲青春正茂的時候,突然發表看破紅塵的宣言,形容自己不想再玩。米亞身上這種看似「突然成熟」的表現,在整篇小說形成很大的戲劇張力,因為她一直不違言對拜物、拜金及青春綺貌的熱愛,何以一個關口突然因「阿部寛其實是一個自信自戀的傢伙永遠眼中無他人」這種理由而放棄她過去的信念?如果我們仔細閱讀文本,會發現前期和後期的米亞,心境變化其實不大,依然沈溺一種靠物為記號物的生活方式,來抵抗不斷增衍的厭倦感。

    前期米亞的自我認同建構在種種流行符號之上。作家精心安排米亞為時裝模特兒的身分,「模特兒」實為一個相當重要的象徵,因為再沒有其他工作性質比起模特兒,更有將身體物化的強烈隱喻。在高端時裝的走秀,專業模特兒是去人格化的商品,因為無論是大的肢體動作還是小表情都容易分去服飾(主角)的注目。所以,在米亞如數家珍地羅列出一場又一場,春季又秋季,各品牌間時裝潮流的同時,她其實交給「物」來表述着自己。流行服飾作為符號的一員,提供敍事元素,一件衣服往往意示着一個虛擬的社會情境(表明你在這裡是幹什麼);又或者給予大眾一種符碼解讀出穿衣者的「個性」(時尚雜誌總告訴讀者:如果你想這樣,你必須這樣打扮)。但流行服飾的這種「個性符碼」如同其他大眾消費品,其意義總是存在它的延伸義中,也即是品牌搭成的商業市場提供的解讀網絡。換言之,在不停追逐時髦的米亞身上,我們能夠說明八十年代末走向九十年代時裝工業經歷的審美風尚變遷,卻難以論證這些「風格」是否米亞個人真實性格的外在顯示。今天我們定義物品,因為已進入生產和消費的社會程序,一件物品總由它的功能和剩餘事物(物的象徵及社會賦予的分級類別)所結合。「人—物」變成一種雙向的操作,而非廣告所營造的假象——人只是根據自己的品味和個性來選擇消費品。

    此外,人和物的關係轉變同時影響現代人和人的關係,就例如消費品「流行」的時效就深入影響米亞對人際關係的看法。羅蘭.巴特是這樣形容流行的時態:「流行教的是如何『適應』一件衣服,而不是如何使它長久。」「每一種新的流行都拒絕傳承,反對先前流行的壓制」,反映流行的真正意義在於拒絕一種理想的平穩狀態。以此再解讀米亞與老段關係,米亞曾言:「快樂的是他使用錢的方式把她當成老婆,而非情人。」,實非米亞渴望一種夫婦相處狀態,而是她的快樂出於一種「妻子/情人」的關係混淆;同樣地,米亞拒絕回應楊格和寶貝的感情,也在於她不想陷入穩定關係的桎梏之中。

    後期的米亞,迷戀古物、製作乾燥花草、傳統手工藝,表面看似告別追逐名牌物質女郎輕浮的形象,但不過只是所戀之「物」的對象轉向傳統勞作,追捧復古本質與其他潮流其實無異。在機器實現自動化和大量生產的年代,推崇回復傳統勞動的意義更多出於心理因素,即一種「因此人便能與物建立更親密關係」的信念。由於現代機器出現的意義在於極可能減少人力的參與,所以人和物之間的身體關係被縮簡到一個「智性—感官」的操控層面,簡言之,即今天人操作物的過程中動用的是抽象智性(如管理和計算),而非以往以手勢進行的功能分怖。由此可見,對古物或是手工藝的熱愛並不真正在於物品的功能性,而在其歷史性(原始技術的文化記號及時間象徵)。而米亞愛上年紀可作她父親的老段之時,也正值她剛好着迷一種復古風尚。故我們可見米亞由此至終,都是戀物的,而物的存在形式和象徵隱喻又深深影響她的自我認同、生活方式及人際關係。

    影片:批判地重現那個聲色時代

    影片與原著最大的分別,在於導演增設一把語氣無起伏的男性聲音敍述米亞的內心世界,以致影片中米亞的形象,被塑造成一個陷於不倫之戀、為情困而了無生氣的女子形象。即使影片改編的重點放於呈現米亞與老段之間的忘年戀,但情節的選取可見導演側重表現這段關係不合於社會道德的部分。我認為這樣的改編其實顛覆了原著小說塑造米亞一個銳意理智談情的現代女性形象;導演是帶着一種原著沒有的批判去重現那個聲色世代對人的衝擊,因而加深刻劃了米亞和老段的情感失落。以下將詳述之:

    在人物形象方面,影片中的米亞遠不及原著中灑脫。第一個原因在於受到敍述聲音左右。雖然影片設定米亞為敍述者少年時期一個難以忘懷的女生,但唸出來的旁白卻不是那個少年的看法,而完全屬於小說裡米亞自己的聲音,譬如這把男聲會敍述米亞對老段看法:「浪漫灰,日本語彙的一種灰色。五十歲男人仍然蓬軟細貼的黑髮但兩鬢已經飛霜,喚起少女浪漫戀情的風霜之灰,練達之灰。」這類屬於女性細膩的心思由一把木偶般的男聲敍述,顯得相當突兀,亦把米亞塑造成一個缺乏熱情、心如死灰的情困女子。

    此外,影片亦透過改寫劇情上加重了米亞受情困的表現。原著裡,米亞煩厭自己像傻瓜一樣等待老段的電話,於是搭上火車短暫離開聲色犬馬的台北城市區散心,就發現自己像離開水的魚很不自在,這種離開物質生活的困擾反比老段帶來的情感打擊為之強烈。當她回到台北,轉眼就找袁氏兄弟,並把老段留給她的紅星錶借給他,可見米亞十分自覺要獨立於感情之外;但影片改寫米亞在等待老段電話不果後參觀藝術展,過程中面對鏡頭流起淚來。影片削弱了米亞戀物的描寫,加大渲染了米亞在這段關係的沈淪,無形為一種對米亞拜物、拜金的批判,安排米亞落入這種自我折磨的困境中。

    結語

    囿於時間限制,影片難以在二十分鐘裡消化原著小說強烈的服裝意象。但導演沈可尚曾言及自己改編〈世紀末的華麗〉的初衷,是受到製作人黃黎明對小說真摯的感情所打動。黃黎明認為〈世紀末的華麗〉是篇需要影像的作品,因為它提供一種用視覺看那個大時代的可能。我對影片亦抱有相同期望,故此期望在改編裡看到導演細節處理到屬於那個時代的物質符號,以及呈現那個聲色時代下人的生活處境及選擇。然而影片對此部分着墨不深,頗為人失望,是以在本文論及「物」在於整個故事的關鍵位置。

    戲劇影片《世紀末的華麗》(2015)由沈可尚執導,導演及陸欣芷共同編劇,影片為時長二十分鐘的單集電視劇。該影片是二零一五年電視劇《閱讀時光》系列下十部經典文學改編戲劇之一。

    沈可尚導演接受訪問的原話為:「即使把朱天文筆下的角色抓到現實生活,還是有點難以捉摸,因為我找不到投射的對象。」「你永遠不知道,這些女生是不是曾經經歷過這些,或是正在經歷這些,女人終究是個謎。」所以導演最後為影片增設一個處境:以一個男生的立場,回想二十幾年前認識的一個謎樣的女生。詳見李屏瑤:〈《世紀末的華麗》——沈可尚:內在青春的澎湃就是華麗〉,《博客來:閱讀生活誌》,2015年6月4日,(2017年12月4日瀏覽)

    朱天文著:〈世紀末的華麗〉(香港:遠流出版社,1993年),頁203。

    詹宏志口述,見《世紀末的華麗》的紀錄短片。

    米亞在小說分別兩次表示自己不想再玩(見朱天文著:〈世紀末的華麗〉,頁191和頁193)根據文意,這裡「玩」可視作米亞壓倦了舊朋友圈子靡爛頹廢生活作派。

    「世界絢爛她還來不及看,她立志奔赴前程不擇手段。物質女郎,為什麼不呢,拜物,拜金,青春綺貌,她好崇拜自己姣好的身體。」見朱天文著:〈世紀末的華麗〉,頁190。

    朱天文著:〈世紀末的華麗〉,頁191。

    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著;敖軍譯:《流行體系(二):流行的神話學》(臺北市:桂冠圖書,1998年),頁313-316。

    尚.布希亞(Jean Baudrillard)著;林志明譯:《物體系》(臺北市:時報文化,1997年),頁229。

    羅蘭.巴特著:《流行體系(二):流行的神話學》,頁332。

    羅蘭.巴特著:《流行體系(二):流行的神話學》,頁347。

    朱天文著:〈世紀末的華麗〉,頁185。

    原文中米亞談及對楊格的看法是這樣:「但米亞還不想就定在誰身上,雖然她實在很愛看楊格終年那條李維牛仔褲〈⋯⋯〉她着迷於牛仔褲的舊藍和洗白了卡其色所造成拓落的氣圍,為之可以衝動下嫁。但米亞從來不回應楊格投過來的暗示和機會。」可見米亞寧可被物所迷,也不想沈淪在一種穩定的關係中,詳見〈世紀末的華麗〉,頁189。而與女友寶貝起衝突也因米亞意識到她對自己的佔有欲,所以產生不快,兩人漸行漸遠。詳見〈世紀末的華麗〉,頁192-193

    尚.布希亞(Jean Baudrillard)著;林志明譯:《物體系》,頁240。

    小說描述到「羅密歐吉格利崛起,心儀龐貝古城壁畫的義大利設計師,採緊身裹線條發揮復古情懷。米亞將鬈髮中分攏後盤起,裸出鼻額,肩頭,和鵝弧頸項,宛如山森女神復生。她遇見老段。」見〈世紀末的華麗〉,頁193。

    李屏瑤:〈《世紀末的華麗》——沈可尚:內在青春的澎湃就是華麗〉,《博客來:閱讀生活誌》,2015年6月4日,(2017年12月4日瀏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