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 三千年的渴望(台) / 3000 Years of Longing
导演: 乔治·米勒
编剧: 乔治·米勒 奥古斯塔·戈尔 安东尼娅·苏珊·拜厄特
主演: 蒂尔达·斯文顿 伊德瑞斯·艾尔巴 皮娅·桑德波特 伯克·奥兹图克 艾莉拉·布朗 阿米托·拉古姆 尼古拉斯·穆瓦德 彼得·贝托尼 莉安·马凯西 马特奥·波切利 爱佳·尤卡塞 梅根·盖尔 拉黑·休姆 杰克·布兰迪 奥古尔肯·阿尔曼·乌斯鲁 雨果·维拉 卡恩·古尔杜尔 安娜·亚当斯 布尔库·格尔格达尔 阿贝尔·邦德 阿加尼·格克梅兹 安东尼·莫伊塞特 阿扬图·乌斯曼 哈兰·诺里斯 塞奇·麦康奈尔 莱斯利·克拉纳 乔治·扎米特 费里德·埃拉尔普 库里·马修 伯维斯·艾哈迈德 阿斯卡·卡雷姆 戴维·科林斯 Eric Presnall 兰道夫·菲尔兹 萨拉·豪伯特 海莉·吉亚·休斯 杰森·贾戈 詹姆斯·杜宾斯·琼斯 艾登·麦肯齐 卡勒姆·莫兰 阿梅利亚·帕托马基 约翰·帕克里奇-韦布 沙克里亚·塔里亚瓦特 安吉·特里克
上映日期: 2022-05-20(戛纳电影节) 2022-08-26(美国)
片长: 108分钟 IMDb: tt9198364 豆瓣评分:6.5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三千年的思念》(也翻译为:“三千年的渴望”)这部电影改编自A·S·拜厄斯的《夜莺之泪》。
书中有五个故事,电影改编的是最后一个故事《瓶中精灵》。
原著中的女主人公名为姬莉安(电影中改编为艾丽西亚,不过后面的文章里,我还是用小说里的名字姬莉安称呼她)。
姬莉安最大的困扰是她有阴阳眼。
阴阳眼触发的条件是故事。读故事,讲故事都会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姬莉安读的这些故事,大多是神话和传说,很多是以真实事件魔改而成,虽然越传越离谱,难免有夸张和谬误,但是故事主人公的原型是真实存在于历史之中的。
因此,姬莉安看到的不干净的东西,有的是故事主人公的幽灵,有的是故事里的魔法生物,比如,精灵,妖精,小灰人等等。
电影里面女主演讲的时候,那个头顶尖帽子,身穿长袍的怪人,就是一个精灵。
后面的剧情里,精灵男主给女主讲示巴女王的故事。这个长袍怪人就出现在示巴女王身边。
所罗门王为示巴女王弹奏鲁特琴的时候,女王身旁排排站的便是各方精灵。
精灵最爱凑热闹,可是他们不说自己是看热闹,他们说自己是见证者。
所罗门王和示巴女王,乃是当时的两位人杰,他俩相亲,必定惹来精灵们的见证(围观)。
那个长袍怪人就站在围观群众里,还有女主下飞机的时候,抢她行李的小矮人,也在围观者中间。
这个小矮人在原著小说里是一位精灵幻化的老水手。
姬莉安参观土耳其著名的考古博物馆,这位精灵幻化成老水手,假装是解说员为女主讲故事。
精灵变的这个解说员还不是博物馆雇佣的正经解说员,属于非法经营的那种。
他就像你停车等红灯时,跳出来非要给你洗车窗的老太太一样。不算乞讨,属于卖艺。
精灵这么干,或许是出于调皮,或许是因为精灵也分三六九等,低等级的精灵法力不够,所以不得不做些小生意,赚点儿小钱糊口。
围观群众里还有一只蜘蛛,它藏在女王的宝座下面。非常隐蔽的一个镜头。
后面的剧情里,精灵男主解救爱上王子的女仆时,绑架女仆的一个杀手变成了这只蜘蛛。
蜘蛛也是一位精灵,它是易卜劣斯(Iblis)的追随者。
易卜劣斯是伊斯兰教里的魔王,有人说他是真主座下的天使,也有人说他是一个精灵。
易卜劣斯原本是侍奉真主的,后来则是因为不愿服从真主的命令,而遭到驱逐。
随后易卜劣斯自立门户,专门和真主做对。
在伊斯兰教的传说里,真主用光创造了天使,用无烟火创造了精灵,用泥土创造了人类。
正因为如此,电影里的精灵总说自己是火之子,总说女主是尘之子。
精灵们有的追随真主,有的追随易卜劣斯。
男主精灵是真主的追随者,因此他不屑为了尽快脱身,而蛊惑人类尽快愿望。
至于那只蜘蛛,它是易卜劣斯的追随者,因此他参与暗杀,还阻挠男主精灵救人。
这只蜘蛛,是电影的原创角色,原著小说里并没有他。
《瓶中精灵》这篇小说其实是一篇土耳其游记,不过更像是旅游VLOG,而不是冒险家在神秘国度冒险的那种游记。
在寻常冒险故事里,身为主人公的冒险家,即便有个学者头衔,学术背景也仅仅是为勇气和力量锦上添花而已。
在冒险故事里,冒险家常常被命运捉弄,他们总能找到别人好几辈子也找不到的财宝。
可是每次他们都和富有两个字擦肩而过。财宝要么散给当地的穷苦土著,要么带有某种诅咒,最终和反派一起被永久封印。
混得好的冒险家有聪明伶俐的搭档,趁着观众不注意在口袋里塞上几块宝石,勉强能赚回本钱。
混得不好的,每次冒险都要搭进去一个搭档,就和哈利波特里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一样,一集换一个。
不过,幸运的是,冒险家的学者头衔也不是白给的。
至少说明他是个聪明人。
每次看热闹的人嘲讽冒险家空手而归,冒险家都能一笑置之。
因为他心里明白,旅途上的冒险经历才是他真正的财宝,胜过任何金银珠宝。
可是姬莉安不是冒险家,而是一个纯粹的学者。
说起勇气,她能做得最勇敢的事就是坐飞机。
说到力量,她等到自己老到没人会拖着她下场较量,才公开自己对网球赛的热爱。
说到宝藏,姬莉安身为一位叙事学专家,各种各样的故事就足以成为她的宝藏。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看到这部电影一直在讲故事,女主开会讲故事,精灵给女主讲故事,女主也给精灵讲故事。
女主想要的只是故事,她参加分享故事的学术会议,这些会议合法合规,姬莉安去开会,不需要和土耳其对抗。
即便会议碰上天灾人祸,大不了随时取消。因此,姬莉安也没必要为了得到故事和大自然抗争。
参加学术会议的学者,都是收到主办方的邀请,并且自愿前往参会。
因此,姬莉安更无需为了故事和他人对抗。
和世界以及土耳其对抗,这属于个人外层面的冲突。
和他人对抗,这属于个人层面的冲突。
我们都知道,没有冲突就没有故事,故事进展的动力就是冲突。
故事里的冲突一共只有三个层面,如今两个层面里,大家都心平气和,冲突是没什么指望了。
冲突没指望,改成电影也就没什么希望了。
眼下,希望仅剩下主人公的内心冲突这一个层面。然而,原著里的姬莉安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指的不是智商高,而是什么都能想得明明白白的。
人们的内心冲突,其实说的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因此,内心冲突大部分源于庸人自扰。
而姬莉安是聪明人,什么都能想通,因此她内心全无困扰,以至于到了无欲无求的地步。
旅行VLOG里面晒得恰巧是这趟旅途有多么的幸福,有多么的满足。
乔治米勒如果打算让这么一个全程晒幸福,几乎毫无戏剧冲突的旅行VLOG变成一部故事片。他只能自己动手创造冲突。
可是他又不能从个人外冲突和个人冲突上下手,因为如果增加自然灾害,那电影就成了灾难片。
如果在土耳其捏造一场军事冲突,那电影就成了战争片。
如果让参会者中出现不法分子破坏故事大会,那电影就成了犯罪题材。
乔治米勒如果不想改变整个故事的基调,那么就只能从女主的内心冲突寻找突破口。
于是,电影里的女主才会拒绝许愿。
拒绝的理由是童话里许愿都没有好下场。
原著中,姬莉安是无欲无求的,这是因为她想要的,几乎都得到了。即便得不到的,可是她能看得透,更能想得开。
比如,姬莉安有阴阳眼,只要开始读故事就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这件事从小便困扰她,并且每当她想告诉别人自己有阴阳眼的时候,她的舌头和喉咙就会不听使唤无法发出声音。
阴阳眼成了她独享的秘密。在姬莉安看来,原本的困扰变成了特权。于是内心冲突还没来得及兴风作浪,就被扼杀在襁褓之中。
原著里的姬莉安,属于不会跟自己较劲的类型,她不仅从来没有抗拒过许愿,更是她一上来就直接用掉了一个愿望。
她许愿让自己衰老的身体恢复到自己最喜欢的样子。
但是精灵提醒姬莉安,他确实可以让人类的肉体恢复青春,但是这并不能延长姬莉安的寿命。
因为人类乃是尘之子,尘归尘土归土,这是受到超自然律法保护的事情,任何精灵都没有胆量去干起死回生的事,也不敢延长人类的自然寿命。
这个自然寿命说的是自然死亡,说的是寿终正寝。
假如有个人遭遇意外,他许愿精灵救他的命,这不属于延长自然寿命。因此,这样的愿望精灵可以接单。
姬莉安认可精灵告知的注意事项之后,精灵按照她内心的渴望,把她的身体恢复到了35岁。
也就是说,姬莉安的肉体从此将停留在35岁的状态,直到她阳寿耗尽。
她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死去,可是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问题都没有。
小说里的姬莉安并不像电影里一样是个禁欲的人。她面对欲望很想得开,她是个对欲望很坦荡的人。
然而电影里的女主,却像极了《祝你好运,里奥·格兰德》里面的女教师。
明明都已经付过费了,房间也开好了,活生生的服务送上门来,女教师却不敢用了。
里奥格兰德和瓶中精灵一样,得变着法的让客户赶紧把服务享受了。
生意做完了,大家该干嘛还得干嘛去呢。
电影《三千年的思念》里面第一处明显的槽点,便是女主的第一个愿望。
女主一直在抗拒许愿,抗拒的意志十分坚定。然而电影过半,女主前一秒还各种抹不开面子,下一秒就语出惊人,许了一个让人脸红心跳的愿望。这可不只是突兀那么简单了,这是多少有点儿雷人了。
其实,原著里姬莉安和精灵在酒店房间共处一室的画面,应该更像《祝你好运,里奥·格兰德》里女教师和里奥·格兰德共处一室的画面。
原著中精灵的颜值和气度更像年轻自信的里奥·格兰德,而不是电影里面这位精灵,一副年老色衰精神颓丧的样子。
姬莉安对精灵肉体的兴趣,自始至终表达得都很坦率,精灵更是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魅惑却不失体面。
当然精灵这个体面,换成我们普通人,早就害臊了,可人家是精灵。
精灵觉得自己的炫耀来源于自信,自信就是男人(男精灵)的体面。
至于炫耀的是什么,感兴趣的朋友还是去啃原著吧,我这要是写清楚了,各位八成就看不见这篇文章了。
反正精灵是想明白了,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姬莉安见精灵一派泰然,弄得好像自己要是大惊小怪反而显得不太体面了。
精灵为姬莉安讲述示巴女王的故事。
对于姬莉安来说,示巴女王这样的天之娇女,姬莉安很难共情。
另外,因为姬莉安从未执着于任何人,所以精灵对示巴女王的执念,姬莉安也很难感同身受。
在姬莉安看来,示巴女王的故事仅仅是一场奇观。
就像精灵们围拢在示巴女王身旁,聆听所罗门王演奏鲁特琴一样,只不过是看个热闹而已。精灵回家睡一觉,再醒过来,这俩国王都已经变成出土文物了。
精灵和赛菲尔的故事就不一样了,故事引起了姬莉安的共鸣。
姬莉安的婚姻一度成为捆绑她的枷锁。
前夫的心分明已经给了一个26岁的年轻女人。
如此一来,婚姻无论从法律上还是从道义上都成了囚困姬莉安的牢笼。
至于姬莉安的前夫,俨然是一只困兽,还和姬莉安锁在了同一个笼子里面。
即便他俩从不互相伤害,但是身为聪明人的姬莉安,不得不每天看着一只愚蠢的类人猿,在那里跟笼子拼命。有时候众人皆醉我独醒,这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终于有一天,前夫战胜了自己仅剩的良知,和情妇私奔了。
当然,前夫身为一位英国男士,始终放不下绅士风度。
那时人们还没有电子邮件。
前夫用传真机发来一封夹杂自我辩解和告知分手决心的长信。
姬莉安饶有兴致的欣赏过传真机,这一人类科技的奇迹之后。
顿时感觉到自己如同冲出牢笼的鸟儿,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赛菲尔和姬莉安一样,被困在一段半死不活的婚姻里。
区别在于,姬莉安是婚姻快要完蛋了,可是丈夫还欢蹦乱跳的。
而赛菲尔呢,她的情况是婚姻牢不可破,即便死神也无法斩断这段婚姻。可是她的丈夫,很明显是蹦跶不了几天了。
另外,赛菲尔和姬莉安的共同点还有,他们一样渴求知识,他们都是学者,最关键的是,他们遇见了同一位精灵。
姬莉安对赛菲尔的感情因为认同而产生共情,因为共情而感同身受,因为感同身受却醒悟她始终不是赛菲尔。
既然大家那么相像,赛菲尔有的,姬莉安却从没得到过。例如,精灵的爱,那种超越爱一位上古女王的爱。
于是乎,姬莉安对赛菲尔产生了羡慕之情,羡慕最终变成了嫉妒。
既然那么羡慕,而且眼下只需许个愿便唾手可得,那么又为何必犹豫呢。
之前姬莉安毫不犹豫便许下第一个愿望,现在更是各种感觉都水到渠成,姬莉安的第二个愿望,来的是自然而然。
电影的第二处槽点是乔治米勒对原著结尾的改变,电影里女主带精灵回家之后的恋爱日常,被网友戏称为催婚大片。
我们看到电影里有一个镜头,酒店房间被五彩云雾和闪烁星辰包裹,精灵怀抱女主定格于纯白烟雾之中。
这个定格,传达的便是原著中的一个理念。
原著作者和女主姬莉安,他们都对童话故事的结尾很感兴趣。
童话故事经典的结尾方式是这样的,从此以后,他们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童话故事总是于此处戛然而止,如同故事里的人物永恒定格于最美好的那一瞬间,就像童话书里精美的封底插画一般。
因此电影也在精灵和女主没羞没臊的幸福瞬间定格了那么一下。
原著作者和乔治米勒,他们都试图探讨童话书的最后一页里面,还会发生些什么故事。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像我们蹲在厕所时,无奈发现纸手帕只剩下一张,不得不把它揭成好几层用。
原作者续写了一个尾声,为的是让定格在高潮的故事软着陆,并且留下值得回味的余韵。
姬莉安受到塞西尔故事的诱惑,她和精灵的恋爱游戏就此开始。
姬莉安带着精灵回到伦敦,但是故事并没有过多纠缠两个人的日常生活,也没有涉及女主和邻居老太太的邻里纠纷。
伦敦的生活一句话带过,既然姬莉安和精灵的恋爱故事始于一个故事,始于一场研讨会,始于豪华酒店的房间。
那么这场恋爱游戏同样终止于另一场研讨会,终止于另一间豪华酒店的房间,终止于另一个故事的启发。
姬莉安在遇到精灵之前,土耳其的学者们为了尽地主之谊,领着姬莉安游历土耳其的名胜古迹。
正因为如此,我在开头才说,原著小说更像是一则土耳其游记。学者们边参观边讲故事,讲着讲着小说的篇幅已经过半,瓶中精灵迟迟没有登场。
假如不是因为小说的标题是《瓶中精灵》我极有可能认为自己是看了假的原著。
学者们讲着讲着故事,就走到了一处名叫阿尔忒弥斯神殿的古迹,姬莉安恰巧站在两位同样名为蕾拉的教授之间。
众人提醒姬莉安,在土耳其如果站在两个同名的人之间,此时许下的愿望一定能成真。
电影里女主纠结许愿不会有好下场,便是出于原著此处。其实,姬莉安当时这么说,只是讲个笑话逗大家开心。没曾想,乔治米勒竟然当真了。
玩笑归玩笑,姬莉安还是入乡随俗,许下了一个心愿。
她许愿明年秋天在多伦多举办的叙事学大会邀请她参加,并且希望往返机票都是商务舱,还希望酒店有游泳池。
姬莉安是个明白人,她总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从不辜负任何可以实现愿望的机会。
姬莉安和精灵刚回到伦敦便收到了多伦多的邀请函。愿望在他们回家的路上早已悄悄实现了。而且愿望实现的速度比姬莉安想象的快得多。
会议不是明年秋天,而是今年秋天。商务舱机票和酒店泳池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因此,伦敦在故事里的作用仅仅是给姬莉安提供一个收邮件的场所,跟邮筒也差不了多少。
此后,故事直接来到多伦多的会议现场。
姬莉安讲了一个捕鱼人和许愿人猿的故事。
这也是一个和许愿有关的故事。
许愿故事里的主人公要么是愚者,许下了不严谨的愿望,最终被愿望愚弄。要么许愿的人是一位智者,智者从不贪得无厌,许下的愿望更是无懈可击。
智者的故事往往定格于主人公从此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然而渔夫和人猿的故事,却讲述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渔夫靠着一个又一个谨慎且克制的小愿望得到了不大不小的宅子,不多不少的仆人,不贵不贱的生意。
他还许愿得到一位不需要太漂亮但是足够善良的妻子。
他生病了便许愿驱散病魔,烦恼便许愿忘却烦恼。
渔夫的日子过得刚刚好,可是人猿却一天天变小。
每次渔夫许下一个愿望,人猿就变小一些。
渔夫想许愿让人猿恢复原状,但害怕这愿望有不可预测的后果。
因此渔夫询问人猿,如果他许愿让人猿恢复原样会怎样。
但是人猿受到超自然律法的约束,不能据实以告。
渔夫苦恼此事却不敢浪费人猿的法力让他忘却苦恼,结果夜晚难眠,便在家中游荡。
渔夫悄悄来到人猿的房间,恰巧听到人猿哭诉,它叹息自己时日无多,终将缩小到为尘土。
渔夫是个善良的人,他推开房门许下了最后的愿望。
他许愿将随后的愿望赠予人猿,让它随心所欲。
于是人猿凭空消失。
幸运的是,人猿替渔夫变出来的家当都还在,并没有随人猿一起消失。
姬莉安告诉听众,这个故事是一位在土耳其认识的朋友讲给她的,这位朋友当然就是瓶中的精灵。
演讲结束后,姬莉安回到酒店房间,她受到渔夫故事的启发,将第三个愿望赠予了精灵。
夜莺之眼随即融化,化身成满地的玻璃珠,预示着所罗门王施加在精灵身上的封印,在历经三千年后终于得以解除。
让人吃惊的是,乔治米勒不仅误会了姬莉安解放精灵的意图,还把自己的误解拍成了电影后半段。
电影里面,精灵还真的差点儿变成一堆尘土。
可是精灵分明说过,尘归尘土归土,那是身为尘之子的人类才有的命运。
身为火之子的精灵,先不说是否能死,即便能死,也不会化为尘土。
也许乔治米勒认为,火之子熄灭了变成煤渣也合情合理。可是人家火之子是从无烟之火里诞生的,而不是从无烟煤里面诞生的。
女主为了唤醒变成沙雕的精灵,情急之下使用了第二个愿望。
随后女主陷入自责,埋怨自己搞砸了第一个愿望。女主因为内疚,用最后一个愿望解放了精灵。
这段改编,乔治米勒算是踩上了不解风情的地雷。
如何不解风情,这就要提到恐怖电影《男人》,该片由亚历克斯·加兰执导。
电影里的女主和前夫闹分手,前夫坠楼身亡,为的是让女主自责。
直到电影结尾,前夫还是冤魂不散缠着女主,他跟在女主身后翻着花样的自残,只为了再和女主说一句,自己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怪女主。
乔治米勒在电影结尾的做法和《男人》中前夫的做法是换汤不换料。
《男人》的前夫做鬼都要把屎盆子扣到女主的头上。
女主面对前夫一再的刁难,给出的回答是一句轻描淡写,“你说得都对”。
因为女主被惊吓恶心了一整部电影,到结尾的时候女主已经麻木了,彻底对前夫失去兴趣了。
原著小说里的姬莉安,她收到前夫的分手信,信里面是数十页的自我辩解。
姬莉安给前夫的回信内容和《男人》女主给前夫的回答如出一辙。
“完全同意,行李打包待取,门会换锁,祝好!”
乔治米勒帮女主和精灵选的这种分手方式,有点儿不讨人喜欢。
姬莉安讲的那个渔夫的故事里面,人猿虽然有魔法,但是它并非精灵。
人猿承认,即便没有渔夫许愿,化为尘埃也是它的归宿。渔夫许愿只是加快了这个过程。
人猿和人类一样是尘土之子,迟早要死。而身为火之子的精灵拥有世界上的全部时间。
姬莉安只剩下一个愿望,她不能像渔夫一样频繁许愿。
年过五十的姬莉安,所剩寿命超不过百年。百年的时间对于精灵来说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至于空气中的电磁波,带给精灵的困扰仅仅是不能全速飞行,就跟交通阻塞带给人类的困扰是一样的。
就算是人类遇到堵车,如果不是本身有基础病的话,也不大可能被堵车气得爆血管。
姬莉安并不是担心精灵会消失,也不是为精灵的付出而感到内疚。
姬莉安从渔夫的故事中得到启发,自己和人猿的命运一样,迟早会尘归尘土归土。
姬莉安希望,她和精灵的故事见好就收,她不希望自己和精灵的故事以她腐朽为尘土结尾。
姬莉安和精灵的爱情可谓是好聚好散,再聚不难。
姬莉安许愿还给精灵自由之后,精灵没有马上消失不见。
精灵和姬莉安告别之后,也没有一去不回头。
姬莉安仍然奔波与世界各国的研讨会之间。虽然时光流逝,可是她始终是35岁的模样。
有时,姬莉安挑选了心仪的纪念品,却被夸张的价格吓退。
此时,精灵便会出现在她身后,买下那个天价的工艺品当做送给姬莉安的礼物。
精灵通常不会久留,但是每次离开时都许诺还会再相见。
不过,我们都心知肚明,火之子许给尘之子的承诺迟早会有食言的那一天。
因为人类乃是尘之子,终有一日,尘归尘,土归土。
(完)
文/逐年追影(逐年追影 一个研究电影的公众号)
《三千年的思念》就像其原作《夜莺眼中的精灵》一般,以其繁复的叙事风格展现出同样细密的情绪流动。
千年来大家熟悉的“灯神故事”在一个相对现代的世界中得到了部分崭新的诠释,关于欲望与愿望的缱绻,爱情获得与失去的患得患失,永恒的孤独与不期的陪伴,影片夹杂着这般繁杂稠密的情感,如同河岸边的湍流,载着这个关于愿望的故事顺着河道流向远方。
剧透预警
一个灯神的爱情故事
阿莉希娅是一位叙述学领域的大佬,叙述学主要指从故事与传说中发掘其内在联系,以更好地解释故事,文字甚至历史本身。
她在伊斯坦布尔参加一场讨论会期间于一家小店铺中邂逅了一个玻璃瓶,回到宾馆打开后,瓶中出现了一位巨大的灯神,如所有故事那样,灯神可以满足阿莉希娅三个愿望,之后灯神便可以获得自由。
熟读各种传说故事的阿莉希娅自然清楚愿望的份量与可能存在的陷阱,于是她选择去了解灯神的过往,也把自己的故事分享给灯神。
于是两个人就开始了穿越时空的历史徜徉,灯神是精灵一族,最早侍奉公元前十世纪时阿拉伯地区的希巴女王,女王爱上前来的所罗门国王,而所罗门国王用魔法将嫉妒他的精灵封入罐中成为灯神。
这之后,灯神在孤独中活了很久,在无人察觉到的情况下于世界中亦游荡百年,其间他先后遇到了两位女主人,古尔滕和泽菲尔,但古尔滕陷入爱情的狂热之中并命陨于此,未能完成三条愿望,灯神和泽菲尔相爱,它无法下定决心离开泽菲尔,亦浪费了最后的一条愿望,于是它一次次错失自由的机会,最后来到了阿莉希娅手中。
阿莉希娅自己亦孤独良久,她沉浸入灯神的故事中,也想获得久违的爱与被爱的感受,于是她许愿灯神爱上她,并将灯神带回了伦敦。
灯神和阿莉希娅度过了开心的一段时间,但现代的电磁波与信号影响到了灯神,让它逐渐衰弱,阿莉希娅便许愿灯神恢复健康,并回到它所属的地方。三个愿望许下,灯神恢复了自由,离开了喧嚷的大城市。
但这之后,时不时的,灯神还是会回到阿莉希娅身边陪伴。
阿莉希娅研读过很多关于许愿与灯神的故事,向灯神许愿本应是神奇之事,但这类故事似乎往往都以悲剧告终,幸好,这次虽然依旧略带伤感,但总归爱人与被爱之人能时不时相见,也算有其善终。
女性的觉醒与欲望的灾厄
本片中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就是,灯神三千年间的历任主人都是女性,“女性”成为了这个新时代灯神故事里的绝对主角,而女性在各个时代的渴望与面对灯神的愿望,亦反映出了女性的身份与地位的变迁。
从灯神所爱的希巴女王讲起,她开始是一个独立女性的形象,但是面对所罗门的花言巧语与各种小伎俩,她很快便沦陷在爱意绵绵中并放弃了自己存在的独立性,成为了所罗门的附庸。
精灵作为灯神后的第一个主人是奥斯曼王国时期的古尔滕,一个身为奴隶却希望得到王子青睐的女子,她运用愿望成功得到宠幸,甚至用愿望怀孕以期进入王室,但她的景愿被另一位女子掐断,王子穆丝塔法被杀,而她亦被抛入海中。
灯神的第二任主人,或者说非常短暂的一任是糖糖女士(Sugar),可惜糖糖还没来得及理解灯神的意图就把他扔进海底去了。
灯神的第三任主人是泽菲尔,作为一位老头的妻子之一,她并未屈服于这糟糕的处境,她渴求知识,不断发明出新颖的玩意,但她仍受限于性别与地位,学识才华无人问津,而最后,甚至灯神也试图以爱为名为泽菲尔套上枷锁,于是泽菲尔将灯神重新封存。
最后,灯神遇到了阿莉希娅,阿莉希娅小心地选择愿望并最终让灯神自由。
由几位女性的形象变化可见时代变迁,最早的希巴女王奔向男性成为附庸,古尔滕选择依附男性上位,糖糖和胡莱姆在新国王后垂帘听政,掌控了王国的政权。
以上是女性面对男性的上位史,但到此为止,女性虽然实权变大,仍需要一个“男性”作为其门面。
所罗门回答的希巴女王的问题,女性最渴望的是什么,我猜到此为止,答案都是“成为男人”。
而从泽菲尔开始,女性的提升不仅于地位,更是从精神上开始渴求更多。泽菲尔如饥似渴学习知识,但性别仍然是她被认可,赏识的屏障,到如今时代,阿莉希娅俨然已经是一个独立女性的形象,她的知识水平得到了社会的认可,她还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选择爱一个人或是独身生活。
阿莉希娅的孤独与梦
看完全片,我最大的感受就是,阿莉希娅是一个非常孤独的人。而灯神,似乎也只是阿莉希娅幻想出的一个朋友。
阿莉希娅小时候就很孤僻,她幻想出了一个朋友陪伴她,但当她给这个朋友加入更多细节后,这个幻想不堪重负地倒坍了,但之后的那么多年里,她还是时不时会看到幻想的角色。
而灯神,正是她看到的幻想角色之一。
灯神精灵这个名称在她与同事的聊天中被提到,而灯神故事中的很多形象,亦来自于她实际生活中见过的人。
更关键的是,灯神所经历的几段故事里的女性,竟然都能从阿莉希娅的经历或是思考中找到关联。
灯神所爱的希巴女王被所罗门横刀夺爱,阿莉希娅的丈夫同样倾心于另一位年轻女性离她而去。
阿莉希娅的疑问“愿望不许完会有什么后果”直接对应古尔滕的故事,而喜欢知识,喜欢收集瓶子的泽菲尔,就与阿莉希娅更为相似了。
(阿莉希娅喜欢收集玻璃制品,阿莉希娅戴着和泽菲尔很相似的眼镜,泽菲尔的故事极有可能是她以自身为形象描绘而来的)
她回到伦敦后,两个老太太说她自言自语并已习以为常,证明她幻想与他人对话的行为在这么多年来从未停止,那么又如何证明这次的灯神不再是她想象中的形象呢?
也许片尾她带着灯神造访两位老太太家,或是灯神踢球(那个cg球好诡异)能反驳“灯神虚幻论”,然而这场神话与现实交融的故事里,我们其实也很难分清何为真相,何为幻梦。就像阿莉希娅所研究的叙事学一样,从故事中能偶尔寻到一丝半缕世界的真相与逻辑,然而更多时候,故事里还是只能看到科幻与魔法。
故事之外
所以,这部电影可能就是一位孤独患者编织出来的一幅真假莫辨的爱情故事,故事里的一位位女性都是她自身经历与思考的化身,她们从攀附男权起家,也曾因学识被叫做过女巫,但最终她突破了世俗的偏见,以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
她平日所见所思,都会被她编入这场幻想的灯神奇遇之中,她也终于构建出了一个足够令人信服的故事,来时不时支撑自己度过晚年时光。
当然,她在灯神离去后,曾把灯神的物品打包,像离开的丈夫一样封存入盒子之中,或许她终于意识到了这场幻梦不可长久,她的孩童时代已过,她需要长大,也需要醒来了。
重看这部影片,里面的一些情节便有别样解读的空间。
灯神本身,或许就意味着被压抑的情感与欲望。注意到阿莉希娅首次将灯神放出时,巨大的灯神占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即便它只能凭借阿莉希娅许下三个愿望来解放自身,灯神仍旧执意以庞大的身躯,扭曲的姿势居高临下与阿莉希娅沟通,欲望并不会因压抑已久而消失,从灯神的经历来看,它多次被封印的经历,往往也是因其欲望所致。
而灯神同样代表着阿莉希娅所研究神话故事的具象化实体,灯神无法长期呆在城市之中,阿莉希娅试图保护灯神的新瓶子不被X光扫描,或许在某种程度上隐喻了现代城市对传统文化的毒害。
当然,灯神在历史那么多改编的作品中曾有过各种解读,本片相比于隐喻,我觉得乔治米勒更希望输出一种复杂的情感流动,一种等待3000年的孤独感,一种逢面挚爱之人的喜悦,一种最终需要割舍离别的苦痛。
面对人的欲望,三个愿望远远不够。
面对人心的复杂,冲动的爱情往往会酿成一生的错爱。
如果,这部片子真的像《一千零一夜》一样,从头到尾让Djinn把它(他?)在过去3000年间,身为一个瓶中妖精所经历的奇闻轶事娓娓道来,给我的观感可能会更好一些。
影片前半段剧本的创意我其实非常喜欢。从《阿拉丁》到《七龙珠》,我们从小到大,或看过、或听过太多此类许愿神灯的故事,其中的核心矛盾来来回回都是正反两派争夺许愿权,这种套路看久了自然会有些乏味。
所以当又有一个“灯神”故事出现在眼前,但里面的主人公却不愿再重蹈前辈覆辙的时候,观众就会突然感到耳目一新。这位叙事学专家Alithea,出于自身职业的优势,比屏幕前的我们更加熟悉此类故事的每一个“陷阱”,面对满足三个愿望的诱惑,却迟迟不肯开口,反倒是让手握魔法的精灵急得团团转。
这种反套路的做法,让电影在前面一个小时中始终保持了很好的悬念,我饶有兴致地想知道:一个拒绝了瓶中诱惑的许愿者!好极了,导演会让这个故事如何收尾?
然后,Alithea开始许愿……影片从此开始,让我目瞪口呆。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影片前面花了一多半的时间,用了各种桥段在反复向观众强调,这个女主角是多么的独立、优雅、与众不同,结果她的终极渴望就是谈恋爱?导演和编剧(据说是导演的女儿?)是不是对女性内心渴望有什么误解?若说对方是个涉世未深头脑简单的青春期少女倒也罢了,但影片中一个深谙各种历史典籍,专门研究讲故事艺术的学者,居然早餐都没吃完的功夫,听对方说了两个无法证实的野史传说,就疯狂爱上了这个从瓶子里钻出来腿上长毛的精灵,这其中的说服力在哪儿?你不是号称自己无欲无求了吗?就被这种水平约等于老友记里乔伊用来泡妞的“欧洲旅行故事”击中了?
好,退一步讲,即便我接受这是因为Alithea被Djinn过去的痴情故事唤醒了内心荒芜已久的爱情幻想好了,但是反过来Djinn凭什么会爱上Alithea?合理性在哪里?要知道后续情节解释了这并不是因为许愿的力量,难不成就是因为Alithea拒绝许愿,所以Djinn就霸道总裁上身,开始演“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样?WTF
这种流俗的转折,让影片前面很多线索都变成了意义不清的废戏,比如,Alithea小时候头脑中那个有名有姓,笔墨不轻的虚拟小男孩,为什么后续却完全没有再提及?
同样是这个场景,既然告诉观众女主有哮喘病史,为什么这个设定再也没有参与剧情的发展?
为啥非要把示巴女王设定为精灵?除了引出那个烂俗的“腿毛梗”以外,还有什么对故事更有意义的作用?
影片开头Alithea在机场和演讲时遇到的两个精灵,意义在哪里?为什么后面再也没有出现过?如果只是想说明伊斯坦布尔暗藏魔法世界的话,为啥只有Alithea看到了,别人没有这个资质?
为什么Djinn的第三个故事中,Zefir看书时手指划过文字的动作和抖腿的习惯与Alithea这么像?两个角色有什么情节上的呼应?
等等这些细节,我在看的时候,全都以为影片要在后面将其收拢起来,把故事引向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向,但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从此之后,就是一个古怪阿姨和她的秘密男友的爱情故事。
唉…说实话,你们两个真要谈恋爱,可能回到漫威宇宙中效果会更好。专门拍一集古一法师和海姆达尔两个“死鬼”磕CP,艹,这不比看雷神4演什么“前女友再爱我一次”有意思多了。
The end.
作者:Rebecca Ford / Deadline(2022年5月21日)
校对:覃天
译文首发于《虹膜》
距离《三千年的思念》在戛纳卢米埃尔大厅首映的五小时后,本刊有幸采访到了乔治·米勒、蒂尔达·斯文顿和伊德里斯·艾尔巴等三位主创。
「我无法抑制自己的兴奋,」乔治·米勒开门见山地说。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在90年代末第一次读到A·S·拜厄特的短篇小说集《夜莺之眼》时,就开始考虑根据这些故事制作一部电影。因此,在奥斯卡获奖影片《疯狂的麦克斯4:狂暴之路》的所有工作结束之后,他觉得终于到了探索这个故事的合适时机。故事围绕着一位叙事学家(蒂尔达·斯文顿饰)和一个能满足她三个愿望的精灵(伊德里斯·艾尔巴饰)展开。这对旅伴躲在伊斯坦布尔的一个酒店房间里,分享他们过去的故事,并且驱散了各自多年来的孤独(或者以精灵的情况来说,是几千年的孤独)。
作为对孤独和爱的适时反思,《三千年的思念》也是一个充满奇观和想象力的故事,它跨越了时间和空间——或者正如艾尔巴和斯文顿所说,「一次乔治·米勒式的飞越。」因为这部电影也探讨了讲故事的重要性和意义,所以此次访谈深入了解了这三位主创想要如何以一种新的方式讲述这个故事,使用修辞的利弊,以及他们过去的哪些故事至今仍让他们记忆犹新。
问:乔治,听说你在90年代就接触到了这部小说,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想要把它搬上大银幕?
米勒:它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事实上,很多故事都会时不时蹦出来,随着时间流逝,其中有一部分永无见光之日。但这个故事似乎一直对我说,「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把它拍出来。」我非常感激所有脑海中的碎片都落到了实处。我必须说,在我拍过的所有电影中,这是每个人都发挥出了最高技艺水平的一部。如果以奥运会跳水项目作对比,它的难度系数会很高。我们必须对各种细节精益求精,而要做到这一点并不简单。
这真的很有趣,当你拍完电影之后,需要一段时间——有时是10年——大家才会确定这部电影对他们意味着什么。以前真的需要10年时间。例如我拍的头几部电影就花了一段时间才被大众接受。现在,这个过程变得非常简短、非常迅速。我的意思是,关于《疯狂的麦克斯4:狂暴之路》,我觉得真正令人惊讶的一点是,它只花了大约一年的时间就解决了这一切。我对另一位电影导演说过这件事,他说,「乔治,他们现在已经在电影院里边看电影(做出敲打手机键盘的动作)……评论已经满天飞了。」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
问:所以你觉得这篇访谈稿会在影片首映一小时后就刊发出去吗?
米勒:(笑)我不知道。不,我觉得还是会需要更多点时间。可能这只是我在乱想,但当你意识到人们在认真解读你的电影——你试图在其中表达所有的东西时,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解读方式都不一样,这真的是一件很令人兴奋的事情。如果你是一个讲故事的人,这是最棒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是最有意义的事情。我仍然在试图弄清楚这个过程是什么,不仅是如何讲故事,还有我们为什么要讲故事。
问:蒂尔达和伊德里斯,你们是什么时候加入到这个项目的?
斯文顿:应该刚好是五年前戛纳电影节举办70周年庆祝午宴的时候,我坐在乔治对面,不认识桌子上的任何人,感觉有点局促,就开始和他攀谈。15分钟后,我才意识到他就是乔治·米勒。然后晚上我们还和奉俊昊坐在一起吃饭,基本上只是在闲聊。大约一年后,乔治给我发了一个剧本。
问:你当时看完有什么感受?
斯文顿:我心想,「乔治·米勒要拍这样的故事吗?」那是他典型的做派,他总是在不同风格之间飞跃,就像打开了不同的传送门一样。后来我们通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纽约上州和吉姆·贾木许一起拍戏,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我在哪干什么,然后我们很快谈到了伊德里斯。
问:伊德里斯,你收到剧本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艾尔巴:其实跟以往一样,是我的经纪人罗杰转告我,「乔治·米勒想跟你通个电话。」他和我说话的方式,就像被告知——
斯文顿:你一直想听到的那种消息。
艾尔巴:没错。准备穿上最好西装,你即将登堂入室。然后我读了剧本,而且读了好几次,因为我的感受也和你很像——这是一次乔治·米勒式的飞跃,所以我得花点时间来消化。
米勒:我看过你们俩的作品,也见过你们本人,只不过还没机会交往。我记得是在某年的英国电影学院奖上,碰到了伊德里斯,他给我的印象非常温暖,不过直到蒂尔达加入之后,我才想到邀请他来扮演精灵。我们在通话的时候,伊德里斯说:「我想拍这部电影,不过我们能不能在蒂尔达进组之前,把所有闪回部分的故事拍完?」老实说,我甚至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们俩都不仅是演员,还当过导演和制片人,这意味着他们所看到的不仅仅是演员的工作,而是整体情况。他们把自己的工作放在整体的背景下,然后去进行协作。每个人都知道《疯狂的麦克斯4:狂暴之路》的拍摄并不顺利——不一定是个人的错,好在当时遇到的大部分问题我们都有足够的资源来克服,包括汤姆·哈迪和查理兹·塞隆之间的矛盾。在拍摄这部电影时,情况则是完全不同的。
总而言之,伊德里斯还说:「我正在赶往机场,等我到了我们再聊。」大概是一天后或几个小时后,我突然收到了一张伊德里斯坐在蒂尔达位于苏格兰的农场草坪上的照片。巧合的是,你们好像在参加一场音乐会,就在湖边。
斯文顿:尼斯湖(Loch Ness)。
米勒:在尼斯湖边?
斯文顿:RockNess音乐节(译者注:该音乐节在尼斯湖畔的农场举办,取名故意玩了一下谐音梗,还有「唯一一个拥有怪物的节祭」的美誉)。
米勒:这又是什么?
斯文顿:这个音乐节叫做RockNess。
艾尔巴:我来参加了一场音乐演出,演奏的风格是科技浩室(Tech-House)。
斯文顿:他还来喝了杯茶,挺不错的经历。
问:你们之间的早期谈话对于角色塑造有什么影响吗?
斯文顿:在我们早期通过谈话相互熟悉了不少之后,有一件事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我们都想要一些真实的东西。我们希望以最简朴的演技,去获得一些不加修饰的、不做作的、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就我们的表演而言,我们都想去尝试一些混合的、与我们以前的作品略显不同的风格。我们还希望我们各自扮演的精灵和学者,与观众以前见过的任何精灵和学者都不同。我们非常清楚所有的套路,反过来说,这也是一个充满可能性的森林。因此,我们工作的第一部分是确定这些陷阱可能是什么,并找出避免它们的方法。与此同时,找出那些真实的能量的锚点——什么会使这两个角色与我们两位演员更融为一体。
问: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精灵。我们以前看到的都是易怒的、诡计多端的精灵。而这部影片里的精灵总是自我怀疑、脆弱——
艾尔巴:脆弱、颓丧…….
斯文顿:颓丧的精灵。
米勒:作为一名导演,很容易落入俗套。我记得我有个朋友想拍一部动作片,其中有一个情节是,一把枪掉在地上,他们扭打在一起抢枪。我跟他说,「你看过多少次类似的场景了?」他回答说:「很多。」然后我突然意识到,我在自己的电影里也拍过这种桥段,我早就掉进这个陷阱了!所以你必须要避免这些。
斯文顿:但棘手的是,这些套路也是有其价值的。它们可能并不总是符合观众的期待,但它们是一种词典,是电影语言中的一种行活。因此,我们也需要了解它们,以便有时能够信手拈来。
艾尔巴:或是避免——
斯文顿:玩转或避免。
米勒:确实不只是去避免,更要懂得玩转这些套路。如果我让电影中的一个角色掉了枪,我或许会让他用手指把枪勾起来,再转一圈耍个帅。种种套路一直在发生。我们甚至在生活中也会碰到,特别是在一些陌生的时刻。很多年前,我是一名实习医生,在一家市立医院工作。有一次有个人因心脏骤停被送进来,我记得所有其他医生和工作人员都看着我,意味着我必须记录这个病例,并且给家属报告死亡通知。我们没有受过这方面的培训。因此,我记得我当时走进了家属所在的休息室,同时心想,「我该怎么做?」当然,我唯一的经验来自电影。走进休息室之后,我看到一位老妇人和她的女儿以及一个年轻的天主教牧师在那里等着。他们看着我,等待着那个消息。而我所做的只是——摇头,「我们尽力了」——因为这种画面我在电影中看过无数次。而最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的行为也完全像电影中的角色一样,我觉得我似乎在重看电影的桥段,他们相互拥抱并开始哭泣。
问:伊德里斯,在塑造精灵这个角色的时候,你如何处理套路的问题?
艾尔巴:对我来说,其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在于我们搞清楚了他的声音、语言和腔调。这里的套路很明显:他是阿拉伯人。他会带有某种口音,乔治和我认真地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们希望避免这种套路式表达。因此,我们反复斟酌,讨论地区、精灵与灯神的关系,以及「三千年的思念」意味着什么,然后几乎是一个意外,我开始以一种陌生的方式发声,然后逐渐发展出了所谓的精灵语,一种寻常人无法理解的语言,但他能理解,这是他自然而然说出来的。它的起源其实是——在宗教的语境下,信徒处于高度集中的精神状态下自然吐露的一些词汇。这对我来说是第一次——我从来没有创造过一种语言。
问:最后,想请你们分享一个至今难以忘却的童年故事。
米勒:早在50年代初的某个圣诞节,也就是在电视出现之前,父母给我的双胞胎兄弟和我买了一张黑胶唱片,其中录制了包括奥斯卡·王尔德的《快乐王子》在内的许多故事。它是由奥逊·威尔斯讲述和制作的。我们俩大概反复听了一千遍。我的政治观就来自于那个故事,因为它是关于贫穷的。我对英雄神话的理解也源自那个故事,它几乎包罗万象,至今仍然会给我带来灵感。
艾尔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给我讲了一个他的故事。他说在他们的小村子里,警察有一天突然跑过来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孩」,他们手里拿一张手绘的画。我爸爸回答说,「见过,前几天晚上我载了她一程。」然后警察说,「讲讲你们之间发生的故事。」他当时开着车,看到这个女孩在路边,似乎有点痛苦。他把车停了下来,说:「我能帮什么忙吗?」而她在哭。她说,「是的,我想坐一下车。」于是他载了她一程。不久,她说,「哦,我要在这里下车。这是我要去的路。」他让她下车,关上车门,回想关于她的情况。她还在哭。然后他开车走了。他回到了他住的地方,与停车处相距大约两英里。然后当他走到一个有路灯的小山坡上时,在桥上又看到了那一个女孩,但他明明在两英里外让她下车了。再次回到家后,他感受到了一种油然而生的寒意。他觉得自己载了一个幽灵。我记得他告诉我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让我记忆犹新。
斯文顿:我真心相信这个故事,在我长大的苏格兰农村,有很多神奇动物,我一直在寻找它们。老实说,我现在也是如此。在树林里,如果我看到什么东西,我就会期待它们是白鹿——那种心脏发亮的神鹿。甚至到了今天,还在期待着能看到它。这与其说是一个故事,不如说是一种信念。
艾尔巴:参加RockNess音乐节的时候,我看到了尼斯湖。
斯文顿:当然。你知道当地人说了什么吗?我在音乐节上看到了伊德里斯·艾尔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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