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三年级的暑假,一个人在姥姥家。好动的小孩儿总会在燥热的夏天,趁着大人午休,一个人悄悄地爬出家玩耍。就在我爬出家要溜的那个时刻,看见了隔壁一个也被父母搁在长辈家的小姑娘。长大成人后,对她的具象性的模样已经记不起,只记得两个小朋友手挽手在路上溜达;去商店去买吃的;一起去河里逮鱼却逮出一四只脚的爬行动物,吓得两个人哇哇大叫;还遭遇一群小男生的泼水调戏,截住我们回家的路。那天玩得非常晚,姥姥在天黑前找见我的时候,我的衣服还滴着水,就被黑着脸的姥姥拖着回家。我赶紧扭头和她约好明天见。第二天去隔壁邻居家找她,隔壁的奶奶说没有这个小姑娘。我心灰意冷地回姥姥家,在路上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小女孩叫什么名字。一天在姥姥家都郁郁寡欢,做什么事都没有兴致。第三天、第四天,我都在河边等着小女孩,但是整个暑假过去也没见着小女孩儿,就像没有这个人存在一样。在以后几年的岁月中,每回去姥姥家的时候,还是会往隔壁看两眼,内心期待着扎着辫子的小女孩突然从某个角落里窜出来。而真正成长的岁月冗长,长大后的自己,对小女孩、对那天的友情彻底没了记忆。 这是看完杨瑾的电影《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想起自己的一段童年记忆。当我们谈论童年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导演杨瑾给我们讲述了他的一段童年的经历。小学毕业那天,小县城娃杨瑾去了黄河边娃小波家,和小波住了几天,后被家人找见接了回家的故事。 简单的力量 从叙事上讲,电影《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不同于中国任何一部电影。它的故事非常简单,没有过多复杂的情节,没有寻找母亲(《菊次郎的夏天》),没有寻找父亲(《雾中风景》),甚至没有借用大人的视角来讲述放逐与自我认同(《中央车站》),也没有纠结于个人成长中的残酷体验(《雾中风景》)。全片就这么风轻云淡地讲述了一个暑假的小杨晋的见闻,甚至可以说是五年级刚毕业的小朋友写的暑假日记。我昨天做什么了?今天做什么了?明天要做什么?一个暑假过去了,对于小杨晋来说,一切似乎没有变,一切又有变化。但导演是真正地把自己搁置在童年时光里,灵魂进入了一个儿童的身体。 人类的童年大抵都是相似的。这是一部真正的儿童电影,它不仅仅能当下的孩子感同身受,而且让我们这些游走在生存线上苦逼得没了菱角的圆滑大人开始了对美好时光的追忆。 这也是简单带来的力量。 想象力视觉化 电影里木讷老实的小杨晋和机灵好动的小波那些执拗而可爱的对话中跳跃着孩子们天马行空的想象。导演把孩子们的想象力视觉化,变成略带怀旧感的动画:晚上成群结对的蟹排队爬上岸、二郎神杨戬大战孙悟空、姥姥的管制、杨瑾和妹妹被蜜蜂带着飞起来等等,这些影片中的闪光点,让人在回味旧时光的同时,内心阵阵欣喜或者是窃喜。没错,小时候的我们,就是这样,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总是爱吹牛皮,而在和人炫耀的时候,童年时候的自己不觉得自己是在吹牛皮,而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自己真的曾经是二郎神,真的和猴哥大战,真的是在夜晚的时候看见螃蟹排队上岸。 而已成大人的我们,早就疲惫得没有了想象力。从这种意义上说,这部电影又不是儿童电影,更像是一部70后、80后怀旧的电影。 影片看完后,不是没有发现缺憾的地方。如动画制作比较粗糙、演员表演生硬,尤其是小波奶奶和杨晋的姥姥,但还是阻止不了我热爱这部低成本、小清新的电影。 好的电影,在于讲述,剩下的是让受众自己去体验,而导演的用心我能感受到。 当我们谈论童年时我们在谈论什么?我们是赞美圆白菜,赞美罐头,还是赞美圆白菜和罐头是一对? 1999年,国际A类电影节,当充满童真的《菊次郎的夏天》遇上感人的《中央车站》。一个适合儿童观看,一个适合成人观看,结果还是“儿童”输给了“成人”,因为这是一个成人定规则的时代,也这就是我们成为大人的遗憾。
当我们谈论《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时,我们可以说它是中国电影叙事的另一种可能性,没有政治,也没有对所谓复杂人性的刻意揭露,简简单单,不具有野心地讲述美好,对中国电影来说,对中国电影人来说,何尝也不是一件方式,一种解脱!
苏珊·桑塔格是战后美国知识分子中的一位,以前偶然读过关于她艺术观的介绍,感觉很有立场,不过某种程度上也很奇怪。她认为,艺术没有承担社会责任的义务。 从哪说起呢……年轻导演的第一部电影有自己的影子大概是自然规律吧,因为记忆无论如何都是财富,加上还没有开挖,里面是肯定会有宝贝的。仔细想想,用童年经历解释这个片子里的七七八八,也完全说得通。比如“背了那么多地名结果一个地方也没去过那有什么用”这种话,我们用一点想象力,就可以把它放进导演的“人生启蒙”系列里了(如果真有这种东西的话)。不过也就是在听到这段金句的时候,我开始觉得儿童片不是我今天要看到的东西。大概除了记忆,导演还是有话要说的。 你像,伴着“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是画面上静物一样的工人和煤山。我们干什么都讲意境,不知道讽刺算不算也是一种。山西人大概对煤都是又爱又恨的吧,只不过直到“一个人一天能挖16吨”这样的台词说出来,我才大致确定了导演心里这些爱恨各自的比例是多少。 还有。一个小男孩,因为奶奶偏向自己不喜欢妹妹,所以不喜欢奶奶。听起来拗口,却让我记起来一本小说——至少有一本吧。怎么说呢?因为挺多文艺作品,电影啊小说啊,都涉及过这一类的情节,比如小孩子看到别人伤害动物会伤心,看到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同学挨欺负也会生气等等。正义感是天生的吗?这是所有这些相似的描写抛给我的问题。我当然回答不了,而且相比于从哪来,我对到哪去要更感兴趣一些:正义感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吗?不过话虽这么说,过去和未来之间,也还总有一个现在,“意义”即在此发光发热,覆盖众生,正义感这种东西,也只在当下才有实效。电影里的情节发生在童年,观众却是在真实的时空里观看,如果体验到的东西能对此时此刻的我们产生一些影响,我觉得这是它最大的意义。 我对纯粹没什么执念,所以加入的东西有价值的话,我不在乎它把纯粹破坏掉。这里跑个题,说一嘴《寒战》。《寒战》是个什么样的电影呢?听起来像商业片,看起来像商业片,赚起钱来也像商业片,但它就是有商业片之外的东西撑着气场。刘德华硬生生地说了两次香港是普通法的社会,也不管这台词是有多突兀。但就是这句重复了两次的话,让我把它当成一部严肃的片子去看了去想了。回到这部《聪慧》,上面说的那些,对我也就相当于刘德华的台词了吧。 最后,桑塔格是能顶得住“知识分子”这个光环的人物,有她自己的方式反哺社会,对待艺术自然就没什么包袱,可以坦然地只求纯粹。只是如此大家本就难求,电影人和观众活在当下,社会责任总归是不可逃避的话题。所以说,记忆是构成《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的底色,但我还是感觉导演要说的应该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