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昕身上有很多标签,但大多不讨喜,比如不说话的主持人、演技黑洞、低情商等等,她似乎有一种能力,几乎每参加一档节目,就会收获一波新“黑”。
脱口秀大会没播的时候,知道有她,那真是相当担心了。
她给我的感受一直是比较紧绷,不大方,眼神发贼、用力,看她说话心总是揪着,不敢放心呼吸。
但看完第一期,觉得还行,及格的。作为低笑点担当,很配合节目效果,即便有时候仍然觉得她不太自在,但是好在不特别难受。
等到第二期,渐渐熟悉节目流程了,她明显放松一些了,于是开始传达自己的观点。
比如她评价皮球。
她先说不知道自己的感受是不是对的,然后说,她没爆灯的原因在于总觉得他这一点要说完了,结果还没完,下一点仍旧如此,以为又要完了,结果又没完。
建国他们在后台说,吴昕说得是对的。
李诞也直接说,这是本子没有一个明确的底的问题。
再比如评价双胞胎。
他们两个表演的时候会明确地在等观众笑,但有时候观众get不到笑点就有空拍,这时候另一个应该马上接走还是继续等着。
她在每段表演后的点评,几乎都是这种风格,不端着,不说冠冕堂皇的话,直给自己的感受,讲真,这样就完成了她在节目中的初级“功能”,类似于一个替观众发言的角色,提最普通的问题,总结最普通的看法,最后经由于谦和李诞讲解,整个流程得以圆满。
第三期里,吴昕有一处很打动我。
她评价张博洋,一针见血地指出,他有些动作是不自信的体现,比如长时间的看地。
如果观众很开心,他就越讲越好,如果这个包袱没响,他的状态也会比较差。
吴昕说,她自己也是这样,典型的自卑型人格。
她从张博洋身上很明确地看到了自己,所以这一次她没有犹豫。
那一刻突然get到了她一丝真心。
开头我说过吴昕总是很紧绷,连笑都很使劲儿,甚至转身转到一半都仿佛能听到她脊背的咔咔声,一直搞不清楚原因,直到今天才明白,原来她不自信。
她也中肯地说:不见得每个人都要自信,但真的不能讨好别人,一讨好就输,一输气场就不对,气场一不对什么都不对。
相信听完她这段话,很多人都像我一样,隔着屏幕,恍然大悟。
她那些小动作都源于此。
原来我们都一样,小心翼翼地伸出雷达探测周围人对我们的看法和反应,发现不对劲儿立刻收回触角,隔很久不出声。
一次又一次的试探背后,是很多次的受伤和重新鼓起的勇气。
我甚至觉得第四期里她没给庞博爆灯,都是一种进步,坚持自己也算是一种自信的表达嘛。
但话说回来,她这个过程走得太久了些。
在这档节目里,李诞是串场主持人加“大家长”的角色,像老母鸡一样把演员介绍出来,优缺点都抖落一遍。
于谦是导师,老鹰一样负责高观点的输出以及指出演员的表演及文本问题。
而吴昕则更像一个趋于中间的人类,作为调和剂存在。
但仍然不是不可或缺的,可以代替她甚至比她完成得更好的人实在太多了。
这也是她这些年在娱乐圈地位尴尬的原因吧,缺少“不可替代性”。
提到她,感觉没什么让人记得住的优点,槽点倒是很多,虽然艺人需要记忆点,有黑点也算记忆点,可是那需要建立在业务能力特别能打的基础上。
她在脱口秀大会里的那点儿好,是进步,可是这一点儿进步, 她真的走得太久了……没有人会花这么长时间等你适应和成熟。
孙燕姿就曾经提到过,现在的时代对明星来说太残酷了,给每个人的时间只有一点点,在这有限的几分钟里,你拿不出最亮的东西,人家就要把你过掉了。
很多人可能会说,年轻人要出头是比较麻烦嘛,有了年纪和资历会好一些。
会吗?
不会的!
即便洒脱鬼马如小S也时常流露出迷茫,一面怕被定性想转型,一面还拿老招式适应新土壤以至捉襟见肘,时常深夜哭泣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被这么多人喜爱,特别撕裂。
但其实这种现象不止发生在娱乐圈,无论哪个圈子里,到了一定年纪,拼得其实都是“唯一性”。
要么你业务最夯实,要么你最能解决突发问题,要么你最能调节气氛,总之需要至少一个闪光点,不然,观众无情,社会无情,谁记得你?
这是所有人到中年,必须面临的问题。
吴昕真的足够幸运了,在这个圈子里这么久,业务能力这么不出挑,却仍然有曝光度,时常上热搜,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可是看她在别的节目中哭诉自己的项目被拿掉,也是真情实感地迷茫,感觉似乎没有努力的余地了,不知道从哪里使劲儿才能变好。
你看到这里,又一秒能带入自己,但不同的是,我们还在寻找去罗马的交通工具,她已经在罗马了,还是没有可比性。
就像小s深夜感叹自己总不被理解,为什么不能有个演戏的代表作一样,在我们平凡人看来,这都是得了东又想西。
过了半辈子,她们仍然无法接受自己是平凡人这件事,最是平凡人的表现。
但是不服输总是好的,服了,就真的老了。
其实我一直不喜欢写评价别人的文章,因为我们并不真正了解谁,而贸贸然去写人家,多多少少都是冒犯,所以我叨逼完这就退下了。
只希望我们这些依然奋斗着的平凡的80后、90后,所有付出均能有收获吧。
反正,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谁知道呢!
并非秀优越感,看过几档针对低龄观众的综艺,明星嘉宾之间的互动表演痕迹过重,缺少了看真人秀的意义,所以一直以来我对国内综艺节目真的不抱很高的期望。
之前没看过李诞的节目,但是网上的截图段子一个接一个,李诞这个人忽然就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就像他自己在第二季开头说的一样。
生活里我也是个擅于自嘲的人,这样的开头一下子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对脱口秀的认识最开始还是来源于美剧《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女主是衣食无忧的家庭主妇,却热爱脱口秀,有着极强的天赋,结合了自身的经历后更加游刃有余,所谓“艺术来源于生活“。
在西方脱口秀其实是很常见的节目,最初起源就是在咖啡吧的集会上大家讨论各种社会问题,后来便衍生出了广播脱口秀、电视脱口秀。而眼下这档《脱口秀大会》的看点在于,这是一档中国本土化的脱口秀节目,它所要呈现的是每个人都会面临和接触的问题,这会让我们更有共鸣。来参赛的选手来自于各行各业,有曾经的国企员工、有高材生,还有工厂女工,这些选手不同的社会角色,对事物的解读也会有不同的结论。每个人都大胆输出观点,整合自己的经历去描述自己的感受,绝对是件值得尊重的事情。
两期看下来,第二期的主题“爸妈我就直说了”耐人深思回味,选手们将自己与父母的关系呈现于观众面前,我对女选手思文的表现印象尤其深刻。
原来认为女性在脱口秀的发挥会不如男性那么开放,但是上一期中关于女性地位的讨论已经让我对她另眼相看,这一期中她笑着讲述从小父母离婚这件事带给她的影响。比如无论做错什么事,只要说“我父母离婚了”,就会收到同情和歉意。再比如接受了父母分开这件事后,看待妈妈带着新叔叔回家这件事也变得习惯。而正是这两句“习惯了”,让笑着笑着的我眼眶忽然发热。
我们只看到站在台上笑着说出这些事的她,却没有看到年幼时经历这些躲在被窝里痛哭的她。没有人是天生坚强且乐观的,很多人面对不公平的遭遇不去埋怨就已经很难得了,更何况去笑着接受,关于这一点思文也说了,站在这里要清楚自己是来做什么,带给观众的是欢乐而不是负能量,父母离婚或许会对年幼的自己产生一些影响,但相比之下,父母说“我们不离婚是为了你”,才会对孩子身心造成更大的伤害。
另外一位女选手赵晓卉的表现也让我十分惊喜,作为新人的她,形象腼腆没有杀伤力,站在台上仿佛学生妹妹。断然想不到,本职工作是车间女工的她还会说脱口秀。
她的讲述就十分轻松欢快了,探讨了父母帮她选了工科专业,是出于“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的考虑,而自己的追星行为也得到了父母的认同,能和父母没有代沟地交流自己的喜好,非常值得人羡慕。
除此之外,领笑员李诞也讲述了自己与父亲的关系,小时候对自己非常严厉,但自己长大了之后父亲也会想念自己,卖房时在墙上挂满自己的照片、买电视选了能搜出最多自己信息的不知名品牌电视机。
这一期请到的嘉宾Ella最近刚成为母亲,她讲述自己来自一个父母子女之间有话直说的家庭,就算是关于死亡的话题,因为家庭沟通得当,也能开心地谈论,形成了她开朗积极的性格,与家庭氛围脱不开干系。
这一期的主题,可谓每个人每个家庭都会面对的问题。无论来自于什么样的家庭,有着什么样的父母,如何正确处理与父母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一个值得讨论的话题。听了这么多选手的观点,个人认为“有话直说”是一个最快捷最高效的方式。我的个人经验来说,对待父母要有耐心,希望对方接受自己的行为和想法要循序渐进,与父母及时沟通,直面沟通行不通就换个角度换个方式,不要因为一时的执拗去误会伤害最爱自己的人。
与父母沟通如此,面对生活中的问题,也该如此。若是大家遭遇问题都能像表演脱口秀一样,跳脱出来,换个角度,轻松看待,聊以自嘲,也许很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毫无疑问,被偏爱的那个人是建国。
最后看的时候就知道,建国完全没有在一个比赛的状态,更像是在自己做一场演讲,只不过这场演讲不是那么严肃。
卡姆很拼,他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他想抓住机会,坐上这个位子,拿到这个荣誉。
相对而言,建国其实并不那么需要。
王晶在《圆桌派》里提到过一个喜剧演员的牌照的概念,简而言之就是这个人大家一看到他,就会笑,他远的说了周星驰,近的说了沈腾。这类人拿到了足额的观众的认可,往往他们的表现就算只到及格水平,大家也会觉得很好笑。观众宠溺,其实也有点流量担当的意思。
做到这一点其实很不容易。
李诞办这个《脱口秀大会》,为的希望自己手下的员工能更多地领取到这块牌照。但也知道光是有他们的话并不能有足够的影响力,所以每一期都要请不同的嘉宾来,这些来客串的嘉宾每次也都充当了标题的角色,偶尔带一波热搜。
这块牌照,他跟池子已经拿到了,并且在过去的一年尽享红利,但其他人都没有,包括跟他一起在80后起家的建国。
说到原因,他总说是因为建国本身比较拧巴,对这种过分商业化的事情有种本能的抗拒,他能力很强,强过自己,不想干而已。
后来也不知道建国是不是想通了,至少没有这么拧巴了,开始认真地对待“工作”,认真地去火。好好做一个艺人。
而作为老板的李诞其实很聪明,知道这样一家独大的局面不会持久,毕竟是一个公司,公司里的人都能得到更多人的认可,才能走得更远。
只有他和池子两个人,万一双双翻车——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尽管他对自己人设崩塌早有充分的觉悟,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其实所谓的脱口秀大王的名头简直就像是单位内部办法的优秀员工的奖状,没有太大的意义,去年庞博去录其他节目的时候也会打上这个tag,但是没有谁知道这是个啥玩意儿。观众缘、记忆点,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不然你们看,“首席编剧”程璐,连节目都只上了一期,更多时候都活在思文的段子里。
说破大天,就是要出圈,自己认可没用。
但着实是脱口秀的圈太小了,随便有点名声就能出,也算是件好事。
君不见前大王庞博这一季有多紧张有多少包袱,他无法松弛,又时而深刻,但显然观众对这种表演,接受度没有那么高。仰赖于先前积攒的人气,他就这么生生挨进了决赛,但也就止步于此了。
建国是门面,庞博是脸面。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地位,这个破比赛的名次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相对于之前没有任何名气,一直做编剧工作的其他人来说,像建国、思文这种80后的老人以及庞博这样的前大王,已经享有一定的知名度,放在一起比赛着实难度大太多。这并不完全是业务能力的竞争,这就是拼人气,谁喜欢你就多摁你一下,觉得也就那样吧就不摁了。
第一期在建国用惊天地泣鬼神的“当机立断”开场之后,张博洋靠“动次动次动次动次”拿了爆梗王。
后来又拿了一次之后,也不知道是他足够机灵想明白了,还是确实不想这么累,他基本上就放弃比赛了,因为两次爆梗王已经足够被圈外的人记住了,可能微博粉丝的增长也能说明这一点。
前段时间跟着李诞去了墨尔本做了专场演出,无疑也意味着他已经是一线演员了。
呼兰不同,他发自本能地想赢,也全力以赴地在准备,所以对不遵守纪律不好好比赛的人无法容忍。但毕竟还是太新了,在决赛的稿子质量明显领先建国思文一大截的情况下,还是第四名被淘汰。
他其实也已经拿到了这块牌照了,只不过等级还比较低,但他并不在意,他真正想要的只有第一名。
从这点来说,他跟张博洋是两个极端。
紧跟着就是建国又开始犯病拧巴了,他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名次不说,至少票数自己应该不如呼兰。但因为观众缘和认可度,他反而高出了几票。
剧情何其相似,和去年一样,他和思文和一个新人闯入了决赛,思文再次拿到了第三,而到了最后一轮,建国已经完全没了斗志和取胜的欲望,甚至在台上开始跟观众掰扯票价的问题,意思是你花多少钱我就给你讲多少东西。 其实就是在埋怨,话里话外都在强调:我靠呼兰说这么好你们才给这么点票你们想啥呢……
卡姆很纯粹,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是干。
确实对于建国来说,再来个大王的称号,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实际效果。
锦上添花毕竟不是雪中送炭。
他讲完下来之后,李诞直接就说了恭喜第二名王建国。
他知道这种级别的演出是不可能打倒卡姆的,比赛进行到这个时候,入围总决赛的人可不会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就被建国这么刷下去,他是王建国又不是王力宏。
极限挑战反复告诉我们,输赢不重要,出戏才重要,所以十期节目比到最后,究竟谁才是最大的赢家,真的不好说。
9月22日晚上,国内知名的脱口秀综艺《脱口秀大会》第二季正式落幕。和常见的谈话节目(Talk show)不同,《脱口秀大会》实际上关注的是单口喜剧脱口秀(Stand-upcomedy)。这是一种一个表演者就可以完成一段比较完整的表演的喜剧形式(单口喜剧),主要由喜剧演员上台演说完成。
因为形式单纯、进入门槛低、方式新潮,脱口秀逐渐于近几年勃发起来。北京、上海、深圳等城市都有许多知名的脱口秀表演群体和相关活动。而随着《吐槽大会》和《脱口秀大会》的传播,这种文化更是获得了更广泛的受众。围绕国内这几档脱口秀节目,口碑与效果上自然也颇多争议。虽然目前脱口秀还不是一种人尽皆知的大众文化,但是在这样一个时刻都发生变动的当代社会,随着越来越多的青年用这种方式享受表达和批判的乐趣,脱口秀正成为一种记录文化与社会巨大变化的载体。为什么脱口秀文化能迅速崛起?我们在看脱口秀的时候,期望得到的是什么?这种单口喜剧形式带给我们的除了哈哈一笑,还有什么?
撰文 | 阿莫
“用笑点爆击痛点,用幽默跟生活和解”是《脱口秀大会》 第二季所标榜的主题。这个节目似乎并不想要单纯为观众带来欢笑,而是希望能够通过笑触及生活中更深沉的东西。
当然,从历史和“基因”上来看,脱口秀从来就不只是“逗个乐”而已。一般来说,欧美脱口秀在话题选择上范围更广,尺度通常也比较大,包括政治、经济、两性、社会问题、生活趣事等等,可谓包罗万象。通过讽刺幽默的话语对社会和生活进行探讨是脱口秀的本质,这使得它成为一项有深度的表演艺术。
对比之下,《脱口秀大会》选择了瞄准更接地气的大众焦虑,摒弃宏大叙事和精英主题,将社会中最贴近生活和最能引发情感共鸣的议题设置出来,并根据语言结构和修辞将其用最幽默和流行的“段子”讲述,迅速引发受众共情。2017年的第一季,它的选题就有“做人不能太折腾”“北上广爱来不来”“人生没有撤回键”等等,而第二季更是变本加厉。选择了“爸妈,我就直说了”、“我可能被骗了”、“做生活的甲方”、“爱一个人好难”等话题。工作、催婚、诈骗、恋爱……这些话题是大多数人在生活中必须面对和饱受困扰的。脱口秀演员则试图通过这些“扎心”的话题来赢得关注。
显然,《脱口秀大会》的这种策略是成功的。在其豆瓣评分首页,最受欢迎的长评即名为“未曾深夜痛哭者,不足以说脱口秀”。除此之外,节目中王建国的名言“世界是我看的坟”也上了热搜。在命题为“孤独”的一期中,王建国侃侃而谈:“网上特别流行把孤独划分为几个等级,比如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吃快餐、喝咖啡,最高等级的孤独是一个人做手术。这个不叫孤独,这个叫你一个人过得挺好。”他的这段发言令很多观众和网友都感同身受。这个热搜也展现了《脱口秀大会》甚至是当前国内脱口秀喜剧的一种重要的表达方式——自嘲以解忧。
脱口秀之所以受到广大年轻人的喜爱,是因为它和传统的相声、小品不同,不标榜模式化的段子、包袱,甚至不需要说学逗唱等功底。虽然脱口秀也并非完全不讲求技巧,但主要标榜的还是“我口说我心”,以讲述者本人作为表演最重要的主人公。因此,脱口秀演员往往以自身经验出发(或者假装以自己身份出发),谈论自己的经历和故事,通过暴露一些隐私体验,甚至是很狼狈羞耻的一面,然后自嘲来取悦观众。
综观这一季《脱口秀大会》横空出世的金句,不难看出这种黑色幽默的基调:
Rock——我做了几天更好的自己,我就得做几天更差的自己缓一缓,更好的自己太累了。
庞博——公司的厕所,就是大家唯一能自由享受快乐的一个小角落。
梁海源——我每天都在想,这个世界上那些属于我的钱,它们都在哪里,在干吗,有没有想我?
皮球——都说孩子是父母的纽带,我哪是什么纽带,我就是一个沙袋。
赵晓卉——追星这件事和异地恋一模一样,面儿见不着几回,钱是一点没少花。
CY——我这样的人做医生是在浪费生命,浪费别人的生命。
杨笠——如果再有人问你为啥不找个男朋友,你可以霸气回怼“你为啥不上清华?是因为不喜欢吗?”
这种做法的逻辑是,当演员以自嘲的喜剧形式讨论那些尴尬和痛苦的话题时,把痛苦变成了观众的哈哈一笑,而在观众发出笑声的同时,他们既能获得情绪上的宣泄与满足,也能感受到“我不是一个人”或者“我比别人优越”,从而看淡自己日常生活中的那些尴尬/痛苦。正是因为如此,脱口秀演员无论自己过着怎样的生活,都希望去扮演一个“小人物”,用小人物的身份展现凡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坎坷挫折和某些灰色地带。尽管可能是编纂的故事,但这些足以让受众产生心理安慰。
所以,我们也不难理解为什么李诞说:“我之前听过一个朋友跟我说‘喜剧是残酷的,笑声是危险的’,我说其实不是这样的,我说喜剧不是残酷的,生活是残酷的,喜剧只不过是帮你展示这种残酷,甚至可以化解一部分。”这正是脱口秀逐步崛起并受到关注的重要原因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和这些脱口秀题材同步崛起和流行的还有网上风靡的“丧文化”,而著名的喜剧人李诞也正是因为他“在哪倒下就在哪躺着”的姿态而闻名。丧文化与快乐消费,“小确丧”和“小确幸”这两种看似冲突的情绪,事实上却在青年流行文化中相辅相成,彼此难分难舍。没有什么糗事和琐碎的牢骚不能在社交媒体上发表并且博君一笑。还有一些网络意见领袖不断发表流传甚广的“毒鸡汤”语录,这些和脱口秀表达方式极为相似的“金句”因其犀利幽默而成为被社群用户疯狂转发的社交币。
丧文化的形成原因多种多样,且并不是今天的社会独有。在全球范围内,不同时期都出现过反映这种情绪的文艺作品。如20世纪60年代流行于欧美的“嬉皮士公社”文化和“垮掉的一代”(以杰克·克鲁亚克《在路上》为代表),二战后日本文化中 “无赖派”文学(以太宰治《人间失格》为代表)等。尤其对于20-35岁之间的年轻人(这部分年轻人也是脱口秀和网络文化的主要受众)来说,各种不同的压力都一一袭来,更容易导致不同的“丧”感:因城市化飞速发展带来的孤独、渺小、无力感而导致的孤独;也有因全球性的经济变化剧烈带来的焦虑;因工作、恋爱、家庭等社会因素导致的压力;甚至还有因为过多娱乐和消费带来的空虚……正如心理学家艾瑞克·弗洛姆( Erich Fromm) 写过:“在现代工业社会中,慢性无趣虽然到最近才受人注意,却早已构成了一个主要的精神病理现象。”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嘲与调侃看似成为了一种走出困境的有效方式。自嘲是一种主动污名化的过程,它是一种象征着主动接受、主动选择的叛逆表达,是集体表征和集体心理的表露,反映对焦虑的对抗。对于那些敢于自嘲和吐槽的人来说,勇于将真实而有缺点的自我剖析开来,选择接受不完美的自己,以自黑来笑对人生是一种与自我和解的方式。能让人走出困境。示弱卖丧常常表现为自我否定和宣泄沮丧,实质上是渴望获得抚慰,化解尴尬,从而“咸鱼翻身”。
同时,这种发泄也是在寻求归属与认同。与其他同样身处困境、承受压力、需要排遣苦闷的用户进行互动和交流显然能得到一种心灵的慰藉与归属感。在集体动作中,暂时逃离了必须要优秀和成功的世俗压力。例如,有些人会对励志性的名言警句等进行解构,用幽默抵抗着主流文化中的精英成功学:“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解构了努力奋斗的价值和意义; “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太差,因为运气差得都笑不出来”赤裸裸地讽刺鸡汤类的生活鼓励;“条条大路通罗马,有人生来就在罗马”讽刺了阶级的不平等。
通过这些自嘲和吐槽的幽默,许多人达成了“丧而不馁”的目标,如法国思想家罗曼·罗兰所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旧热爱生活”。也恰如《脱口秀大会》中对思文的点评:“思文的脱口秀是一种化解,她讲的事情本身其实都挺残酷的。但她在脱口秀表演中化解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不好的事情。”人们似乎相信,通过尽情地表达观点,就能够寻找生活的平衡与勇气,只要随时随地都嘲笑苦难,苦难就能够被消解成笑声。
但对所有问题都付之一笑到底成就的是宣泄的奇观还是解决方案呢?将社会议题、公共事件的严肃内涵通过口语化、消遣化的“段子”赤裸地表现出来,到底给予我们的是生活良方还是麻痹剂呢?
“想当年谈恋爱的时候,我的闺蜜选择了一个大款,而我选择了没房没车的程璐。我觉得我是独立女性,要找自己喜欢的男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果不其然,我的闺蜜过得比我幸福多了,但我不后悔。每次想到这些,我都会流下两行独立的泪水。”这是思文在《脱口秀大会》中的一个段子。因其富有生活气息,真实有趣地展现了“独立女性”的生活被许多网友传颂。
除了思文之外,《脱口秀大会》中的梁海源也非常爱探讨“我们女人”的话题,她们的女权色彩成为脱口秀节目中引人注目的风景。显然,这些选手的脱口秀水平还有一定进步空间,力度也有所欠缺,但女性脱口秀一直被认为是值得鼓励的,也是“脱口秀改变社会”的重要证据——让女性在脱口秀这样一个男性为主场的舞台发声,似乎本来就是一种成功。
例如许多人关注的黄阿丽,她的表演尺度颇大,坦白地谈论着自己怀孕期间的生活体会,用粗鲁的话语和肢体刺向男性对女性“优雅、得体”的刻板印象,同时获得广大女性的共鸣。几年前知名的影视剧集《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中女主角麦琪确立了自己的喜剧奋斗目标,并逐渐发现了自我的价值,同时也获得了社会认同。这些女性经过深思熟虑,用强硬、智慧、幽默的观点去讽刺整个世界,这是脱口秀赋予她们的力量。
但尽管如此,我们可以看到,多数国内女脱口秀演员的表演内容依然在性别观念上陈旧刻板(如上文思文的发言),要么在话题上总是局限于婚恋领域。其实,就算在西方,也存在这种“女脱口秀表演者说女权,男脱口秀表演者说女权以外的所有事情”这样令人悲叹的现象,大部分热门的脱口秀节目(尤其是广受欢迎的深夜档脱口秀节目)几乎全是男性主持。似乎“女性视角”只是成为了一个演员标新立异的突破口而已。
这样的现状并不只是女脱口秀演员自身的问题,而是和脱口秀的形式分不开关系。由于脱口秀大多是由碎片云集的“段子”、 密集的笑点、层出不穷的“包袱”组成。再加上某些主题选择的受限,它天生是“反谈话”的,对于意义的深入很难有任何实质性作用。消解掉的“主题之重”使谈话变得越来越窄,人们仅仅去追寻形式上的娱乐消遣性以及在节目吐槽过程中所产生的社交互动,最终忽略了某个议题可能带来的深入探讨以及现实层面的改变。
例如,在《吐槽大会》中,介绍嘉宾的形式是通过主持人的一段严厉的吐槽——一下子将光鲜亮丽的明星拉下神坛,这种方式最大程度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力。而碰到节目中嘉宾较多的情况时,要将每个嘉宾面面俱到地展现在观众眼前,碎片式的段子更是不可或缺的手段。一方面,碎片化信息更易于情感表达和释放。相比完整详尽的叙事,“只言片语”型语体给用户提供了更大的情感表达空间。
一切都是为了让观众发笑——笑本身并不追求完整事实的传递,而是情绪的爆发和感染。然而,带有复杂内涵的文本无论解码还是传输速度,都要滞后于简单清晰的碎片化内容。所以碎片和拼贴化的语言是情绪化表达不可或缺的传播要素。脱口秀的表演者也往往如此,他们严谨地掌握着说话的节奏和步调,讲完一件事,等待观众笑声,笑声过后,他们立刻说起另一件事,这两件事之间可以几乎没有因果联系和逻辑关联,拼贴文本是零碎而没有逻辑的,甚至还有些荒谬和无厘头,但本身却具有强烈的喜剧性。就这样,最终形成的脱口秀表演尽管主要关于某一个主题,但往往是由碎片构成的、互不相干的大杂烩似的拼凑物。它否认整体性、条理性或对称性,以矛盾和混沌而沾沾自喜。同时,这些脱口秀的话题选择也呈现出娱乐化、甚至低俗化的倾向,其公共性不断被削弱,最终使得脱口秀节目成为休闲娱乐的场所,而非真正的公共空间。
再看那些“动人的自嘲”故事,多数也在真假之间徘徊。如经典的《吐槽大会》,名为吐槽实为公关。明星在展开自我的嘲讽之前,会事先与节目组的编剧团队对表演内容进行反复推敲,选定那些可以进行“吐槽”、“自黑”的事情,多半是一些已经广为人知或者不痛不痒,不真正涉及其人生黑暗面的部分。在此之上,又由编剧撰写发言,用年轻网络观众喜闻乐见的表达方式展现其敢于“直面自我”的形象,希望通过自我批判和戏谑他人反而获得更多的受众青睐。同样,普通脱口秀演员在激情地展现“真实经历”时,往往也有不少杜撰的成分。一些已经大有名气,享受着成功生活的脱口秀演员,依旧故意在表演时穿上破旧的T恤,努力营造出小人物的形象,令观众产生共情或自我优越的错觉。
也许,脱口秀似乎并不能成为解决人生困难的光明大道,而不过是另一种大众热爱消费的麻痹剂,一种辛辣的生活调味品,受众也在消费过程中实现了最终目的——享乐。人们看着舞台上的喧嚣,收获的只有一时的笑声。不过对于不少观众来说,也许这就足够了。
本文为独家原创内容。作者:阿莫;编辑:走走。校对:翟永军。未经新京报书面授权不得转载,欢迎转发至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