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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流(2020)

裂流(2020)

又名: 失落的天使 / A Yang Pingdao Film

导演: 杨平道

编剧: 杨平道

主演: 杨平道 金玲敏 崔梦珏 陈杰

类型: 剧情 喜剧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上映日期: 2020-10-15(平遥国际电影展)

片长: 86分钟 IMDb: tt13276252 豆瓣评分:6.1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简介:

    中年导演怀疑妻子爱上其他男人,他带着甜美的女实习生去追踪,一路上导演精准地拿捏着尺度和女实习生暧昧调情,两人心情不错,最后导演有了意外的发现……

演员:



影评:

  1. 离岸流(英语:Rip current),又称裂流,是一种向外海方向快速移动的强劲海流。 ——摘自维基百科 平遥大戏,以科长的退出发布会落幕。影展中间,夹杂了藏龙盲盒之类的刺激好戏。看得到的叫好,看不到的骂娘。《裂流》被安排在很晚的媒体场,以及第二天一大早的首映场。这导致它是最后一部在douban上开分的藏龙盲盒片子——看过的人数还不够(然而一些“烂片”却已开分)。 我的印象中,杨平道是一位出道十年的老导演了。很早听闻了《家谱》、《鹅凰嶂逸事》。不过,我是连《生命的河流》也没机会看到的。第一次看他电影,就是《好友》,也是在平遥。

    结果,《裂流》是杨平道的第二部剧情长片,它参与了藏龙单元竞赛。模糊的错误印象,类似电影反复制造出来的错觉:这就是杨平道拍摄的,关于他自己生活状态的纪录片吧。好几个朋友,看完片子都还在讨论,杨平道的老婆到底是怎么着,之前是不是在他纪录片真人出现过(像魏晓波《生活而已》系列那样)。如何看待纪录融入剧情,这部剧情片有多少真实的纪录成分。

    影展集中看片,意味着容易被当下时的观感刺激所俘获,重油重辣,言辞不免夸张化。烂的可能会更烂,好的则写入年度最佳。看到好电影,影评人得拼老命,去翻电影史。看到烂片,不免也要怪罪海外学子欺师灭祖,辜负一门手艺营生。

    事实上,我都不认为《裂流》应该被cue到哪个导演名字,正如杨平道喜欢把自己和小剧组所有人的名字都打得大大的,他可以就是杨平道自己。一定要说杨平道离谁很近的话,我觉得他离自己最近。本来就是。 当下大陆,拍电影不缺资金热钱,不乏平台伯乐,最难的地方,是自洽。也就是一个导演到底要讲什么,他想通过一部电影表达什么。《裂流》在讲拍电影的那些事,从杨平道家的小区阳台望出去,小城风景似乎日新月异起变化,但没有太多的地域标识(我看过一些资料图片,那确实是导演的家兼个人工作室)。正片的手持镜头,多集中在室内空间,时常跟人物贴得近,脸,窗子,无一不是居家日常所见。家,即办公室,又是拍摄场地。影像的感觉,是南方多雨的潮湿感——广东阳江地区在过去两年,降水量名列全国前茅。

    影片讲一个年轻的实习生,要来导演的工作室——也就是跟着导演在家中一起工作实习(其实就看书看片)。导演本人呢,无业在家,无所事事的,怀疑起了天天往外跑的老婆,是不是出轨。观众窥视着电影导演的生活状态,导演私家侦探附体,尾随起了老婆,还要拿下一手证据。 《裂流》当然不只是在讲这么一个毫无爆点的社会新闻故事。它还有粤西的怪味粤语,海陵岛的网红野露台,山后面的海浪,柏拉图洞穴和别具一格的车载投影。电影还重返犯罪现场的杨平道作品外景地,以及对《生命的河流》的穿插使用。观众容易代入这是一个真实的影像作者,也令实习生的仰慕变得合理(多数人可能连一部杨平道作品都没有看过)。如果《裂流》是一个泡面碗,《生命的河流》就是压在上面的Kindle阅读器。许多人确信,那样吃起来会更香。

    回到片名,电影要讲的是貌似“风平浪静”的“平静”之下,人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导演有创作的烦恼,年轻人有父母的烦恼,老婆有没机会道出的烦恼。烦恼像雨滴,涟漪,波浪,也可能变成裂流,将一些人卷入深水外海。反过来呢,电影这一形式的存在,是在消化和抵御这些烦恼,它令一地鸡毛的琐碎生活,变成了流动的影像,在洞穴之中出现,在废墟墙壁上亮起,影影绰绰。它未必要被赋予崇高的意义,它们本身就是意义。 在自嘲与反讽上,《裂流》的力度,没有去年雎安奇的《海面上飘过来的奖杯》来得大。雎安奇采用了故作黑白脸谱化的戏剧故事,写电影从业者的荒唐怪诞。

    《裂流》的镜头显然离导演本人更近,道出一个独立导演的日常状态——以至许多人觉得它像剖析自我的纪录片。正如娄烨所说:如果你在叙述一个生活中的事件,或者生活当中的现实,最好的办法就是纪录片的方式。纪录片当然不等于客观真实,它同样会经过导演之手的设计编排。然而,纪录片手法代表了一种姿态,没有门槛,欢迎入内。杨平道呈现给观众的,就是一个如何编排设计加工的方法,它在现实生活中添油加醋下佐料,制作出来了一部电影。同等预算和人力物力下,《裂流》已是值得玩味的好片子。 杨平道巧妙化解了电影的神圣光环,没有抛太多大词,专业术语,理论名词。否则,那就不只是在来回闲扯拉锯之中,打量女生膝盖就“被联想”到《克拉之膝》。他并没有真的模仿起哪个大师,开一些自以为高级的迷影圈子玩笑。这是一个用创作缓解创作焦虑的故事,作品讲的,正是创作焦虑。或许在一些人看来,过早失陷于左右互搏的个人故事(然而以十年导演之履历又不为过),太小众。毕竟这年头流行的,是药神战狼,救一人才能救苍生。《裂流》说的是既然生活都这样了,努力一把,先救救自己。

    开分了,这电影真的不该这么低

  2. 我发现如今投影展的新导演大多都有一个毛病,要么逮着一个长镜头可劲儿造,要么沿袭第六代“地下电影”的路数玩粗糙,叙事叙事单薄,情感情感立不住,就在那扯着脖子矫情呻吟,自己脑补了一出风流伟岸的意淫大戏。电影史总会记住其中的一两部电影,他们总以为会是自己,那股子自信装逼的劲儿隔着屏幕扑面而来,如果是男导演,还会在这基础上生出一股子油腻腻的猥琐来,杨平道导演的《裂流》显然属此之列

    很多影评人扯着“伪纪录”来吹电影有多牛逼,我觉得挺不靠谱的,如果一部片子的取胜纯粹靠形式,那他不应该来拍电影,搞个沉浸式视觉展映不是更好?更何况《裂流》结尾所谓的反转,也不过是抖机灵式的小聪明,无论是导演想要呈现的中年危机,还是开头结尾呼应的所谓巴赞所说的作为电影的本质的“洞穴理论”,都仅仅是浮于表面的、投机取巧式的拙劣模仿,没有深重的主题,也没有啥可让人沉思回味的东西。看完整部电影,我感觉自己像是刚啃了一个鸡屁股,吃的是肉,但嘴里一股子邪性味儿。

    导演在映后对谈上讲自己的启蒙导演是侯孝贤,然后旁边的主持老师立马符合“对,对,我看里边有一个镜头就很有侯导的感觉”。不知道从啥时候起,扯名导大旗也成了新导演宣传自己电影时候的必备手段,动不动就致敬塔可夫斯基、向王家卫学习、有侯孝贤的风格,听完直想倒吸一口凉气,好像拍了个水坑小树林自己就是塔可夫斯基第二了。

    整部片子看下来,只有四个字来评价:男性幻想没看到中年危机,通篇的男性幻想。无论是对老婆的跟踪怀疑,还是对女实习生的调戏,导演端着一股子作为“男性艺术家”的拽劲儿,满脑子幻想着漂亮的长腿妹妹会脆弱地倒在他肩头哭泣、只看了两分钟他拍的纪录片便会被感动得眼眶湿润、面对着他的挑逗与调情,她不仅不告他性骚扰,反而还积极主动地回应;温柔贤惠的老婆不仅要负责赚钱养家、忍受他无交流、不负责任的冷暴力,还因为怕他饿着,毫无怨言地为他煮菜做饭。除了男性幻想,反正我是想不出来一个正常女人能干出这事儿。

    有影评人说导演对两性之间关系的表现很有洪尚秀的风格,虽然我也不咋喜欢洪尚秀,但我就纳闷了,那么粗糙尴尬的台词,怎么着就洪尚秀了?洪尚秀讲的是两性之间的试探与推拉,也不是一个油腻猥琐男意淫漂亮妹妹吧?影片有几个地方能看出来是导演故意设置出来想要引人发笑的,但几乎都跟什么摸女实习生大腿占便宜、撕蕾丝内裤之类的挂边,甚至摸女实习生大腿那个桥段,还被导演得意洋洋地举例出来证明自己的临场创作能力。如果将这种低俗的黄色笑话视作高级的幽默,那可真是低俗、愚蠢而不自知了

    影片结尾,导演跟女实习生说这一切都是虚构的,他们实际上是在拍一部电影,很多人看见这几句话就高潮了,直接就说“卧槽牛逼”!不知道影评界为啥还是这种风气,但凡一个片子打破一下“第四堵墙”就直接集体高潮了,我寻思这距离布莱希特提出“打破第四堵墙”的理论也已经有一百来年了,它要是真像《摄影机不要停》那样玩的好也行,就靠几句台词硬转,有啥可激动的呢?我之前看见评论对结尾的反转这么激动,还以为他把之前的油腻装逼给彻底解构了,结果敢情就是玩了个文字游戏,该有的意淫与凝视一样都没变。

    今天负责主持的老师抓着片子首尾的两场洞穴放映不放,说自己感受到了媒介、虚实还有电影的本质。电影的本质也是被滥用得挺惨。

    我总觉得一部片子不管它是搞隐喻,还是搞符号,还是就是想装逼跟巴赞的“洞穴理论”相呼应,所有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叙事有节奏感、情绪饱满。《裂流》的创意也就是一个短片的体量,靠着插科打诨、无聊尴尬、油腻猥琐,愣是给充成了九十分钟的长片,不管想咋雕花,都很单薄无力。

  3. 文:万年

    公众号:抛开书本

    2019年第13届FIRST青年电影节的主题策展单元有一部极其与众不同的电影叫《Aidiyet》,它PPT般的“文字配图”(还重复讲了三遍)的叙事方式着实令观众昏昏欲睡。但当放映结束,策展人王一舒的一句话倒是引起了我的思考。

    《艾迪耶特》海报

    她说:“……是的,一句话就能概括完它的剧情,但如果换成另一种叙事方式,它依然可以变成一部不错的长片。

    何其相似,即使假定《裂流》的叙事方式大于它的剧情本身(剧情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它依然有其独特的一面。它巧妙地利用“元电影”概念,为我们搭建出一个完整、互文且戏里戏外进行了嵌套的结构。(一切的源头是那部存在感极强的《生命的河流》,进而产生了“洞穴隐喻”、杨平道和女实习生戏中戏桥段以及最后的车内投影情节。)

    而更加可贵的是,导演并非在玩弄概念,而是把完整的电影情节发展,用一种高概念的方式进行了呈现

    《裂流》海报

    剧情前后是呼应的——围绕着洞穴隐喻,但却并不仅仅局限于隐喻的表面。比方说,我们在片头看到杨平道和他的朋友们曾迷失在山洞中,而当他们跟着光走出山洞,并用一种梦幻的方式回到现实,导演已经很努力地在暗示我们:

    观众(迷失在洞穴/影院里的人们)走出来,参与其中(电影的拍摄)。亦即旁观者主动改变了他的身份,成为了参与者

    我们可以在片尾再一次看到这一暗示——杨平道和金玲敏走出了象征着旁观者的车内(偷拍妻子与观看投影),走进了车载投影里,成为参与者。

    “我挺想知道出轨的人是什么样的。”有关于女实习生一直想要寻找的,关于自己父亲出轨的原因以及对于自己父母婚姻之脆弱的迷惑,在我们跟随导演的这一次“冒险”的结尾,是可以对这些问题得出答案的。

    这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看到,在整部电影里,人物有自己的思考,有一个清晰的成长与变化的过程。想通了这一点,你就会知道这部电影其实是在引导你——从一个生活的旁观者,变成生活的参与者

    而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旅行,主角对于妻子的理解恐怕依然停留在“哦,她喜欢喝茶聊天。我不喝茶,我也不知道她有哪些朋友……”

    电影基于现实向虚构迈进,而《裂流》则是一次虚构向现实坍塌的过程。

    《裂流》剧照

    我想起我的朋友在影院曾经乐不可支地凑过来跟我说:“我怎么觉得这导演拍这电影其实是在意淫呢……”我当时有些尴尬,因为他说的那些什么“油腻中年大叔、拍摄毫无构图美学、一点都不专业”之类的嘲笑话语我实在无法进行有效反驳。

    我之前参加过广州后宫的一个线上讲座,叫“童贞时期的中国独立影像”。主讲人曹恺老师曾经提到这样一点:

    “实验影像早期的尝试十分简单,简单到相当于就是给你一些纸和一些颜料笔,让你自己在上面随意地进行涂抹,最后涂抹成一幅画,这就是实验电影。”

    曹恺 当代艺术家、独立策展人

    这其中默许的、给予不同阶级所有人以平等的创作自由的观点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对于作品,唯一的评判标准是其艺术价值。甚至于如梵高所言:外界的评论丝毫无法抹杀其艺术作品本身所蕴含的真正价值。

    苏珊·桑塔格曾说——“作者必须是以下四类人:

    1. 疯子,成瘾者

    2. 白痴

    3. 设计师

    4. 评论家

    作为疯子,为写作提供素材;

    作为白痴,自然而然地写出来;

    作为设计师,带来品味;

    作为评论家,带来智力。

    一个伟大的作家同时拥有四种性格,但如果你拥有前两样,你还是可以成为一个好作家,因为前两样是最重要的。

    苏珊·桑塔格作家、艺术评论家

    我谨记她的教诲,因此每当我看见或者听见身边的一些人做出一些奇奇怪怪却又充满文学性的事情的时候,我都会试着从她的角度出发进行诠释——恐怕没有一种白痴行为不需要当事人鼓起勇气去做出。

    做演员需要有强烈的信念感,做导演更是如此。

    厚着脸皮,顶着会被评论家称为“奇葩”的压力而诞生的作品,反而是作者心中长期积蓄的情感纯粹而自然的流露这样的作品通常是观念性的僭越,而非经验性的玲珑——没人知道毕赣拍《路边野餐》之前是否考虑过外界的评价,但他一定怀疑过自己拍这些到底有什么用、会不会没人看得懂。

    说到底,《裂流》真正令我着迷的依然是它内在的那股强大的生命力——它在努力地使自己看起来与其他电影不同,体现于其强烈的纪实风格与贯穿始终的导演的个人意志。

    事实上,一部分人关注它的现实原因十分简单:杨平道以身作则地为我们展示了创作一部艺术电影是一件简单而又困难的事情。

    《裂流》导演 杨平道

    简单,简单在它的环节——

    1.导演要足够敏感,有情绪的积累;还要有坚定的个人意志,个人意志成长为个人风格;最后才是创意与灵感。

    2.作品需要拥有足够完备的、能够自洽的世界观。

    3.一些基本的电影拍摄知识。

    困难,在于每一个环节的实现——

    事实上在国内的创作环境下,作品能够做到禁受住资本的诱惑、导演的意志不被市场裹挟就已经很难得了。

    “每个犬儒心中都住着一个失望的理想主义者”,我所见过的名校导演甚至都不愿意花时间,拍个一部能让自己满意的电影。因为他们害怕对那些约定俗成的东西发起挑战,害怕挣不了快钱饿肚子,害怕别人骂他“白痴”,理直气壮地成为“安逸”的奴隶。

    所以,中国大地上的电影人们:

    尽管去打破电影拍摄与影像审美里的那些条条框框的死板规矩;尽情地在完备而自洽的世界观里越轴、打碎叙事线与时空观。像个白痴一样去拍电影,无视他人对此发出的指责与嘲笑——

    如果没有伤害或冒犯的风险,艺术仅仅是一种商品。

    正如布莱希特所断言的,真正的运动只有在它变得不健康的地方才开始,同样,只有在舒适的娱乐结束的地方,真正的艺术才开始。

    剧场如果让我们对自身所处的所谓文化感到满意,那就是不可接受的。

    作者:万年

    1.男,98年浙江绍兴人。

    2.“垮掉派”的忠实信徒——随时可以上路,体验从未体验过的人生。

    3.一边游牧,一边艺考,保持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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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拍电影不仅仅是有天赋、有才华就行了,需要很多品质才能成为一个电影导演。但你作为一个领导者站在他们面前,你不能泄了这口气,所有事情你得扛起来。” ——杨平道

    自在10月份在平遥国际影展与观众见面以来,《裂流》引起的热议在网络上就没有消退。在平遥获得“青年评审荣誉”、“迷影选择荣誉”,又在南方影展摘得最佳剧情长片大奖后,《裂流》又在上月底作为一部仅有三百多人标记“看过”的作品,进入了豆瓣最新热门电影榜单。这足以看出《裂流》作为一部低成本独立制作所引起口碑涟漪。

    在《裂流》亦虚亦实的伪纪录片手法,和微妙的情感拿捏背后的创作者杨平道,对于中国的独立电影行业而言已经不是个陌生的名字。从曾经的中国独立影像展走向人们视野的他,身上带着一种纯天然的力量。

    图 | 《裂流》海报

    “我特别喜欢野生的东西”,在采访时他这么说道:“那些低成本的电影都是在很艰难的情况下完成的。十年、二十年之后回想起来,它们会更让我触动,毕竟是在一个不太可能的情况下做出来的东西。”

    cinewoo对杨平道导演进行了专访,听他讲述《裂流》创作背后的心路历程,和从艺术点跨入商业制片后全新的感受。


    裂流

    失控边界的冒险

    Q:恭喜导演的《裂流》在平遥和南方影展都获得了很不错的成绩。可能很多观众目前还没有办法看到这部影片,您能不能跟大家介绍一下《裂流》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A:《裂流》讲述了一个中年导演怀疑自己的妻子出轨,有一天他带着他的实习生去捉奸。一路上他与实习生发生了暧昧,这一场捉奸也演变成了一次偷情的旅程。 说白了就是,一个中年男人写了一个故事,意淫了一下。

    图 |《裂流》(2020)

    《裂流》不是想表达出轨这件事情,出轨只是一个形而下层面的现象。在形而上的层面而言,它讲述的是一个男人的中年危机。他有家庭、有房、有车,到了一个生活挺安稳的状态。但他也没到50岁,人生还有很多可能性,他内心那些年轻时候渴望的冒险和未知,也还存在。 他渴望给自己生活来点冲击,希望生活能失控一下。

    他开始享受失控,但又很好地把握着失控的边界。如果真的出轨,导致家庭支离破碎的,他也不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和成本。其实是一个很微妙的平衡。 影片最后还是讲到实习生说不想回家,中年导演就说你不想去也得回去,这句话实际上是讲给他自己听的。

    图 | 《裂流》(2020)

    Q:一开始是什么样的契机让您想去拍摄《裂流》这个故事?

    A:当时我在制作我的第一部长片《好友》,有一部分资金是没有到,我们也一直还在找资金。那时恰好是所谓影视的寒冬。我们找后期资金很难。有大半年我其实一直处于在等待的状况,在家里没有什么别的活可干。这一段非常无可事事的时光,把我人到中年所面对的那些问题放得很大。

    在那段等待《好友》的后期资金的时间内,我一直在创作。在家安静地喝着茶,就会感受时光的流逝,感受自己好像挺安稳了,但总是缺少点什么。你会渴望有些变化可以给你的生活带来一点波澜。 我写完之后还犹豫了挺长一段时间,说到底要不要拍这个片子。后来就想,反正大半年的时光好像什么也没干,有点浪费生命,心一横就拍了这个片子。

    图 | 杨平道的长片处女作《好友》(2018)

    Q:您当时的犹豫是出于什么呢?跟影片的题材和您的心境相关吗?是不是觉得还没到要拍的那一个状态?

    A:那个时间我觉得对自己有一定的怀疑。那时《好友》做了很长时间,后来才比较幸运地拿了韩国一个亚洲电影基金的后期奖,整个后期也最后在韩国完成的。

    在那之前我会觉得做一个影片,没挣到多少钱,又到了这个年纪,就会有点怀疑——不是怀疑要不要再做电影,这肯定没有值得怀疑的空间了。因为你已经做了那么长时间,把青春都搭进去了,再回头来否定自己的青春是不可能的。

    但我怀疑的是,做这种影片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一,它挣不了多少钱;二,它可能面向的观众也很小众,不一定有很多观众能看到。我的电影其实风格都很独特,很多专业公司看了都觉得我的电影是在他们的观影经验范围之外的,比较不可判断。

    我也很明白,如果我要做一个常规的叙事的话,起码能卖得顺利一点。以一个常规叙事的方式讲一个好故事的能力我是有的。但我自己的性格就偏好独特性,不喜欢太常见的东西。《好友》其实到现在也没有卖出去,所以那个时候会有这部分的怀疑。

    图 | 《好友》(2018)

    Q:观众看完《裂流》以后对故事中男性的中年焦虑,包括他形象的评价会有一些两极分化:有觉得特别能够共情的,也有觉得并不很能接受的。您自己会对此有一些什么想法吗?

    A:在平遥那段时间我会看这些评价,因为平遥那个时候的影评环境感觉非常“凶险”(笑)。片子还没放的时候,大家问我紧不紧张,我说没什么好紧张的。因为影评,特别是豆瓣上的一些评价,我其实是不太看的。

    但现在我注意到了豆瓣评价实际上跟影片的后期的宣发有很大的关联,所以我才开始有点关注。当时我们收到的评价还是很好的,但也有一些别的角度,包括一部分女性观众从女权主义出发提出质疑。之前我接受采访,对方媒体还告诉我,她们女性观众内部吵起来了,还挺有意思的。

    图 | 《裂流》工作现场

    但评论这件事,我觉得跟创作是两回事情。 我对别的视角的解读,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我觉得只要不是恶意的,是真诚的,任何的观点都可以。观众有权利去评判一个作品的好坏,因为每个人生活经验的来源不一样,这也是电影有意思的地方。艺术就应该是多义的。如果说大家的观点都往一个方向去的话,这肯定是个烂片,或是某种意识形态的宣传。


    感受生活的肌理

    创作不能脱离对生活的体察

    Q:您之前有拍过纪录片,现在专注于剧情片的创作。《裂流》又是一个伪纪录片风格的故事。对于这两种不同类型的拍摄,对您来说差异在哪?

    A:纪录片跟剧情片我其实都很喜欢,我受纪录片影响很大。之前在没有资源去拍剧情片的时候,我就先拍了纪录片。 如果你的生活阅历够多,你走的地方够多,见识的东西够多,你就有自己的广度了,但不代表你有深度。纪录片作为一双眼睛,就像放大镜,会让生活的很多细节、你注意不到的这些东西显影,让它们特别清晰,让你看到生活内在细微的肌理。你就会明白很多事情,会有很多更深的体验。

    图 | 杨平道拍摄的纪录片《生命的河流》获得了2014年中国独立影像展主竞赛单元最高奖

    所以纪录片是观察时代的一个切口。包括所谓已经成熟的导演也好,如果觉得自己有些拍不下去了,灵感枯竭了,我觉得应该拿起摄影机去拍纪录片,去重新去感受。 现在有能力的创作者还是比较稀缺的。当你面临这个市场有很多选择的时候,你会有很多项目,不再缺项目了,但逐渐就会跟生活脱离,那么你的感受会不会削弱?

    我手头目前就有两个项目在推进,所谓跟人聊剧作、聊技术,其实已经离生活有点远了。我家附近有一座水库的绿荫道,路特别黑。每晚饭后我就会到那条路上去散步,点开悬疑小说的音频。听着这些恐怖的情节和音效一个人在那儿走,你就会觉得觉得氛围一下子就到了,对故事和生活的感受又回来了,所以我每天都去。

    图 | 作为中年导演一角出现在《裂流》中的杨平道本人

    Q:您的作品中很经常会有您自己“杨平道”出现,包括《裂流》、《不疯魔不成活》都是如此。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您会让自己成为故事的一部分?

    A:到目前为止,我的片子都是跟我的生命经验和历程密切相关的。因为影片拍了出轨,很多人首映完了后,议论说杨平道有没有把这部影片给他老婆看。这样其实有点又太等同于我的生活了,其实也不是这样。 似乎大家都很有代入感,这说明我其实伪纪录片这个方向做的还可以。

    图 | 导演杨平道与《裂流》女主角金玲敏在平遥国际影展


    反叛是我的天性

    才华之外,拍电影更关乎品性

    Q:这种创作状态应该是还蛮多人很羡慕的,有一种闯劲。

    A:对,因为我打小就比较反叛,也好斗。这种性格也对我的创作会有很大的助推力。因为拍电影一定是很难的。拍电影不仅仅是有天赋、有才华就行了,需要很多品质才能成为一个电影导演。我当时去读电影的时候,其实想简单了,就觉得导演是一个很高级的职位,整天跟明星喝红酒、聊剧本,轻轻松松把事干了,就能享受巨大的荣光。

    后来觉得自己天真了。干这行特别苦,特别艰难。幸亏是我之前做过一些企业管理的工作,懂得去管理人,懂得跟人打交道,也有文学的基础。但更重要的是什么?你为什么能够把电影拍出来,它涉及到人的性格和品质。我以前踢足球,去了一年就回来了,我后来想想这对我其实帮助挺大的。一直跑到没有体力脚都麻了的那种韧劲,那种拼劲玩命精神,非常管用。

    图 | 杨平道导演在片场

    Q:您刚刚也提到之前自己也有公司管理的经验。当时是怎么想到从那个位置上下来,决心去拍电影的?

    A:我父亲在我高考那年得病去世了。我爸爸有个遗愿,要我一定要去上大学。 本来我都打算去山里守水库了。我的《好友》里边就有一个老头在山上守水库的老头,讲的也是我自己人生可能的一个最终结果。

    但后来我听从了我爸的遗愿,去随便读了一个大专。虽然在很短时间内做了企业高管,但实际上每天朝九晚五循环往复,就觉得特别没意思。 早期我是个文学青年,整天天马行空地想象人生会怎么样,多少丰富、浪漫的故事会在自己身上发生,包括爱情,包括事业,有很多梦想。但后来发现每走一步,都没有跟曾经想象的故事产生任何重叠(笑)现在虽然好像事业上发展还不错,但能看到头了,觉得不能那么下去。

    图 | 导演杨平道在片场

    也是因为我妈妈说大专文凭太低了,要再去读本科。本来想跟表姐去北京读个英语专业,后来我就想,要不就读电影。上大专的时候我看过一些电影的学术的杂志,觉得电影是可以学的,知道有电影学院这样的地方,做出了这个决定后,我就特别兴奋。


    做有个性的类型作品

    拍商业片不意味着放弃艺术片

    Q:您现在也在接手一些商业方面的项目,我们了解到《不疯魔不成活》也有融入一些商业元素,在这个方面您现在是怎么考虑的?现在在在创作上会有一个转向吗?

    A:是一个转向,《不疯魔不成活》是一个夹在中间的作品,它既有非常强的个人风格,也有很多商业的、好玩的元素在里边。

    往后我会做几部商业类型片,但还是有作者性的,这是我的最低要求。我觉得到了这个节点,确实应该去探索一些类型作品。实际上我去读电影之前,我是没有看过任何的艺术片的,我一直看的是商业电影,是喜欢的,但一定会有我的个人表达在里边。我想强调的是,拍商业片不意味着我会放弃艺术片。这是放弃不了的,我是真的喜欢艺术电影。

    图 | 杨平道导演正在推进中的《不疯魔不成活》

    Q:您说学电影之前,自己看的都不是艺术片,但是您的作品都是很有艺术性的,所以您后来是怎么接触到这方面的?

    A:一开始去学电影的时候还没有开窍,觉得电影还是概念。我看文学理论书看的比较早,脑袋中有很多理论,但也没有吃透它。但我去北京上学之后,无意中看到侯孝贤导演的电影,就开窍了。 我发现他电影里边,比如《童年往事》里,他奶奶讲的话跟我讲话差不多,因为我也是客家人。他奶奶也特别像我的奶奶。我就突然间明白电影可以拍生活。

    以前看香港、好莱坞的电影,打来打去飞来飞去,都是故事。你知道那是假的,但你就会享受这个故事。 但看了侯导电影就觉得怎么你身边的这些日常琐事,身边的这些人能够进入到电影面去,让我醍醐灌顶。起码他把我带到电影里边去看了一眼,明白电影是什么——可能这是一辈子的事业。

    图 | 对杨平道影响至深的侯孝贤的《童年往事》(1985)


    期待独立电影的野生状态

    艰难时拍成的作品让人更触动

    Q:刚刚您有提及现在的行业生态。我们采访杨城老师时,他就提到疫情之后整个行业变得特别“紧”,一些独立创作者很可能回到一种野生的状态。我想问一下您在今年这个节点的感受:对于独立创作者来说,您会不会觉得有一些不同的动向?

    A:这是肯定的。我做第一部影片《好友》的时候正值所谓影视的盛夏,拍完的时候已经是电影行业的寒冬了。 在启动《好友》的时候,我们去了很多电影节的创投,上海的、FIRST的,我们也去了威尼斯和戛纳的市场,你会发现国内很多公司都会跟你讲他们有一个青年计划,但真正拿钱出来的很少。 但至少那时他们会那么讲,是因为他们都还愿意去做,去投资一些他们不理解的电影,或者说这些有风险的年轻人的作品。但是到了后来,包括到现在,情况完全就相反了。

    图 | 杨平道导演正在推进中的《不疯魔不成活》

    当然这期间,我们会受到一些艺术片成功个例的刺激,好像大家会觉得这是一个以小博大的机会,会让人对艺术片又有了一些新的期待。但在疫情之后,实际上整个行业因为疫情的原因实际上现在比较惨淡,资金很缺乏,影院的片源也不多。现在大家对于投资非常谨慎,包括平台来说,现在也不会轻易跟你以买断的方式去购进艺术片,这在以前是有的。虽然现在也会买,但平台会劝你分账,这样他们没有风险。但分账对于这种艺术片来说,基本上就没什么账可分到了。

    现在所说的野生状态,我觉得是有可能的。 第一,资本市场不投给拍艺术片的导演,或是很谨慎地投,但是这帮人的表达欲望是比商业片的导演是强很多的。这种欲望没法安放,只能自己回到独立电影那个时代,先拍了再说;第二,有一些艺术片的导演没有当职业导演的能力,他的天赋可能就在艺术片,没法在工业范围内去做商业影片,但这种冲动还在。这就可能会催生一个新的野生状态出来。

    图 | 杨平道导演在片场

    但是问题是这些人拍了,包括我自己也有这样的困惑,它的出口在哪里?现在很多民间的放映实际上被挤压得很厉害,大家都不营业了,也是一个两难的状态。现在我们说的往海外走。但海外现在艺术片的市场也不好。而且海外电影节除了几个大奖,回到国内的号召力已经很弱了,它也改变不了整个独立电影创作者的生活状态,这是挺令人苦恼的一个事情。

    Q:您现在也身处这样一个环境之中,您对未来的环境有什么预判吗? 或会觉得它在某一个节点会有什么样的转变吗?

    A:从我自己接触的这些产业内的公司来讲,艺术片导演如果有成为职业导演的潜力的话,实际上是很吃香的。

    因为纯商业片,包括爆米花电影,流量等等,现在已经不那么有效了。在《我不是药神》这些社会议题的电影在商业上取得了巨大成功之后,以前偏向商业化的影视公司其实也看到了整个市场的转变。

    图 | 具有社会议题性的《我不是药神》已成为近几年来电影作者表达与商业属性相平衡的范本作品

    中国达不到韩国电影那样的工业的状态,他们能够把社会议题拍得很深,正因为这样,反而成就了他们的商业性。中国可能因为意识形态方面的问题做不到这个度,但会往那个方向去靠。现在很多电影公司都意识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

    但对那些不太具备类型片拍摄能力的导演,确实有可能就回到野生的状态。其实我个人对这个方向发展还蛮期待的,因为我自己特别喜欢野生的东西。我自己也没有放弃我野生的那个部分。我拍了两三个商业类型片,经济上也自由了一点,我马上又会回去拍低成本的艺术电影。以前那些低成本的电影,我其实蛮在乎的。因为它们都是在很艰难的情况下完成的。可能十年、二十年之后回想起来,它们会更让我触动,毕竟是在一个不太可能的情况下做出来的东西,会更本真。

    图 | 《不疯魔不成活》工作现场


    影院情结

    希望所有努力都能到达观众

    Q:我们也很期待您新项目发展。像《裂流》,什么时候可以跟观众见面呢?

    A:我也是希望它能够在影院呈现。很多的艺术片导演有一个电影院情结。因为影像的呈现,细节是至关重要的。我们对细节是非常在意的,眼中有一颗沙都要把它解决掉。在影院的环境里,画面和声音,传递给观众的观影体验,都是最理想的状态。

    电影真正到达观众之后,它才真正完成。所以我希望能在影院里完成整个过程,我做的努力都能够到达观众。我们正在做努力,如果有可能的话,明年年初在院线放映,哪怕是一日游,也要去一下。

    图 | 导演杨平道与团队参与第四届平遥国际影展

    Q:您会排斥自己的电影直接走平台吗?如果不去院线走一遭的话,对您的影院情结来说会不会有些遗憾?

    A:会有遗憾,但它是未来很大的一个趋势,我不排斥。确实,我会内心会觉得有点遗憾。因为我的电影特别注重声音,电视和电脑的音响是不可能还原成电影院能还原的程度的。所以你所做的这些表达和努力,没有完全到达观众。虽然有遗憾,也要拥抱这些新的东西,得往前走。

    Q:除了《不疯魔不成活》在进展,您刚刚也提到了新的商业项目,惊悚悬疑的故事,有没有更多的细节可以跟我们分享?

    A:《不疯魔不成活》还有部分内容可能明年三月才能补拍,所以它可能是我的第四部电影。第三部可能是更新的一部。

    有一部新的电影。还会有一个网剧,是现实主义题材的,讲述95后的人生困境,目前正在剧本创作中。项目比较多,我自己也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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