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顺从,慢性疼痛消失了;那个孩子信任,血管脂肪融化了;那个孩子顺从,哑巴开始说话了,摸了摸那个孩子,特别地对他;那个孩子信任,解开了祖宗的诅咒。只有顺从的人,无所畏惧。”
这是《无声》电影中主角泰仁夜晚躺在铺着一床棉被的地板上,收音机里播放的一段录音。这段录音磁带是从小照料他的昌福留给他的,它听起来似乎毫无意义,但是实际上这是导演暗自埋下的预言,它预言了结尾小女孩楚熙对泰仁的“背叛”,也预言了她面向父母那“饱含深意”的鞠躬。
精神上的自我阉割与服从
昌福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经常告诫泰仁“贪图别人的东西,会掉进火海里,即便有非分之想,也要尽力忍住。”,就连他最后拿走赎金离开时,嘴里也一直嘟囔着“对不起,对不起”。从这些表现可以看出来,他是真的信这个东西的。但是,他的这个“信”,却不是出于处事原则上的“信”,更不是出于人生信条的“信”,而仅仅只是一种思想上的自我阉割。
昌福做着帮助黑帮处理尸体的工作,但是却无法用他的这种思想对自己的这个行为作出判断,明明自己参与到了这种害他人性命来谋取钱财的龌龊勾当之中,自己却不愿承认。
他的工作与生活受到来自更高阶层的人比如影片中室长(相当于中国的办公室主任)的压迫,他其实同泰仁一样,渴望且觊觎那些有钱人的生活,但是现实的差距压抑了这股欲望,这种“求而不得”使他感到痛苦,所以他不得不从思想与精神上进行逃避来抹平这种由现实差距带来的苦楚。
于是,他主动地将自己的精神阉割并自我驯化,服从于更高阶层的安排,为自己编造了这个“贪图别人东西的人会下火海”的谎言,并以此规训自己与泰仁。这本质上只是昌福个人懦弱无能的借口,也是他自身精神上的自慰。
影片中还有一个人物也同昌福类似,那就是养鸡场老板,他在被泰仁抢走车并弄断他的手臂后,心中并没有过多地对他表现愤怒,而是说“年纪大了,骨头太脆了”,他同昌福一样,将过错全部留给了自己去消化,而不敢去思考究竟是谁对谁错。
昌福这类人代表着韩国社会中最底层的老百姓,他们被迫承受着来自各个阶级层层过滤后的最沉重的社会压力,他们痛苦却无法挣扎,他们命运是注定的,也是无法抵抗的,他们只能将自身肉体与精神完全献祭于这牢不可破的社会规则下,才能勉强苟活于世。
家庭间的彼此驯化与服从
小女孩楚熙在被绑架之后,却表现得异常冷静,甚至开始融入了泰仁与昌福的生活。她呆在泰仁家中时,帮助泰仁和他的妹妹洗衣做饭,操持家务;泰仁在给楚熙拍摄照片来作为索要赎金的证据时,楚熙却表现得开心快乐,丝毫没有被绑架的样子;泰仁在处理女警察尸体时,楚熙也体谅地在一旁帮助他一起埋土。在我们天真地以为这个小女孩真心地爱上了这两个老实淳朴的“绑架犯”时,结尾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泰仁出于心理愧疚,把楚熙送回原来的小学时,楚熙看到了自己的老师,她奋力挣脱开泰仁握紧的双手,向老师飞奔去。当老师询问楚熙送她回来的那个人是谁时,她却无情地告诉老师,泰仁就是绑架带她走的人。
显然,楚熙的转变并非偶然,她其实从被绑架开始,就一直戴着那个“兔子面具”。她在泰仁的家里,扮演着一个“母亲”的角色,她将泰仁视作自己“丈夫”,将妹妹视作他们的“孩子”,进行了一场过家家的游戏。
她在泰仁家所做的一切,都具有很强的目的性,她想通过自己教育孩子、洗衣做饭的辛苦操劳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以换取“丈夫”泰仁的认同,而这种价值上的认同在楚熙看来,是她免于被绑匪迫害的关键。
楚熙这种另类却又如此有效对抗绑匪的方式,背后是这个年仅11岁的小女孩对人心的深层次的洞察,而这种洞察又来自于她对自己原生家庭的观察,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是通过什么来讨得丈夫欢心的,更知道一个小孩该怎么做才能让母亲高兴。
她深刻地明白家庭中每位成员的职能与功用。但这种“明白”里面并没有装着多少自发的情感与爱意,而是太多的冷酷与无情。仔细体会一下,一个年仅11岁的小女孩,本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思考起了家庭里如何被需要的这类现实却无情的问题。
楚熙乖巧听话的体贴与服从,最终驯化了这个单纯又不谙世事的男人,让这个男人如同自己原本家庭里的父亲对母亲一样,产生了一种体谅与内疚的复杂情感,而这种情感最终驱使泰仁救下楚熙,并将她送回。
楚熙、妹妹与泰仁这三者的关系,反映的是小女孩楚熙原本的家庭关系,它代表着韩国最为普通的家庭,他们之间相处的模式机械且空洞,他们精确地扮演着家庭安排给他们的角色,彼此之间驯化与服从,共同构建了一个坚固且牢靠的关系,这段关系里掺杂着并不单纯的情感,但是身处这段关系里的人却并不因此介意,他们或许忘了缔结这段家庭关系时的初衷,亦或是从来就没明白过。
影片名《无声》除了指主角泰仁无法说话的无声之外,还有更为丰富的内涵。
被驯服的“无声”
昌福能感受到自己肉体与精神上的压抑与痛苦,但是却无法知道这种痛苦的来源,他只能阉割自己的思想,臣服于施以他痛苦的更高阶层的统治。
楚熙从她父母对弟弟的体贴与照顾中察觉到了自己不被需要的体会,她努力在家庭里扮演着一个听话、懂事且不添麻烦的女儿,就连最后她本能想要回应母亲的一声呼唤都给生生压下来,她选择了面向自己母亲“饱含深意”鞠了一躬,她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乖巧懂事去引起父母愧疚的情感而让他们需要自己。
泰仁被楚熙每日的体贴照料所打动,以为她是真心。当自己准备同样以真心待她之时,却被她所“背叛”。
这三人都被一种残酷的社会规则与虚假的情感所驯服,自己却毫无察觉,他们心甘情愿地默默服从着这种安排,就好似注定一般,而这一切的发生,都悄然无息。
无法反抗的“噤声”
这三人的反抗是失声的,昌福与楚熙,他们一个处于社会最底层;一个处于家庭最弱势,他们的不满,是叫不出来的,只能留给自己消化,而在这个过程中,必然会造成人格上的扭曲,要么像昌福那样,失去思想丧失尊严;要么成为楚熙那样,戴上面具活一辈子。
对于泰仁,他的无力反抗则表现的更加震撼并让人动容。
影片结尾,泰仁在看到楚熙告诉自己老师他是绑架犯时,他恐慌地逃离了学校。最后脱下了那件西服外套,默默回到了自己农村的家中。泰仁逃跑过程中,心中除了害怕被抓住的恐惧之外,还有一层更幽邃、更原始的恐惧。
泰仁是一个醇厚且质朴的农村青年,生活中没有太多的人际关系,但是他却有着人类最本真的情感。他看到路边摆摊的老奶奶,会主动送出鸡蛋;他看到楚熙光着脚丫,也会体贴地踩碎她身旁的玻璃渣;他向往有钱人的生活,会经常坐在室长车里抽着室长抽完的烟屁股。泰仁的这种情感,不同于昌福与楚熙,它是不加掩饰、由心自发的;是刻在人类基因中,本能且原始的。
这样的泰仁,突然面对了楚熙这种情感上“作假”的行为,这带给他的心理冲击是一种深入灵魂的恐惧,泰仁根本无法,也不可能去面对,所以他会像发了疯似地拼命逃跑。
曾经泰仁想要穿上西服,向往着成为体面的城里人,去感受、体会他以为只有城里人才有的家庭与亲情,但是最终他发现了城市家庭生活的可怕“真相”之后,他惊恐地脱下西服,逃回了农村。
泰仁最后的逃跑,象征着人性对社会化的一种抵抗与逃离,而这种抵抗也同样是叫不出来,失声的。
《无声》这部影片在犯罪惊悚的类型片定义下,暗藏了导演洪义正对韩国社会与家庭的解构以及人类在社会化过程中人性剥离的反思,这些给这部影片增加了思考的深度。
影片最后楚熙的鞠躬与泰仁的奔跑逃离,更是将这股思考推向极致,带给我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与无奈,悲凉于一个年仅十一岁小女孩的现实与无情;无奈于在社会化过程当中,人性丧失趋势的不可阻挡。
我们不知道泰仁最终会迎来何种制裁,结局如何,但是我们知道,其实每个人都是泰仁,或者说曾经是……
《无声》的结尾场面让人感受到了相当复杂的感情。意想不到地被诬陷为诱拐犯的泰仁跑了又跑,气都喘不上来了,他将自己无比真爱的外套脱掉扔了。不是自己意图的被划入坏人范畴内的泰仁,他的跑显得是如此的悲伤。
刘亚仁:“我不认为泰仁是个恶人,而且不是那种明知道不对还去做的恶人,他只是个反省不足且对交给自己的事默默地去履行的人物。他的行为本身可能会是恶行,但是那里面并不饱含恶意,当时我很努力地想去表现这方面。一个不抱期待生活到至今的人却怀抱了期待,最后那个场面里,当他再次丧失了期待,感受到了现实的茫然,这个通过他扔掉身上穿的衣服,很象征性的表现了出来。当然也担心大家可能会觉得陈词滥调,但是从电影整体来看的话,我认为那是个很效果性的结尾。那个场面剧本里并没有,是在现场加进去的。”
cr 微博 刘亚仁吧官微
你很难想象,这部电影是导演兼编剧洪正义的第一部长片,一个字,稳。虽不是十全九美,但也比刘亚仁之前备受期待的《#活着》强太多。
早在2016年的时候,该剧本就被威尼斯双年展电影学院列为黑马名单,近年来爆火的实力派演员刘亚仁,还有《请回答1988》的刘在明,在看到这剧本后,二话不说全力支持这部电影项目的开发创作。 刘亚仁甚至为了更贴近影片角色那熊样笨憨的形象,更是给自己增重到虎背熊腰,剃了个0号头,什么叫专业,这就是。
影片在韩国上映时,直接拿到连续几周票房冠军,也给充满阴霾的影院市场一个不小的惊喜,影片更是给了犯罪类型片另一个新鲜诠释的角度。 它就是最新上映的《收尸人》,也叫《无声》。
《收尸人》算是一部黑帮题材的类型电影。 但如果大家想要在《收尸人》获得枪林弹雨的刺激械斗场面,或者黑白两道尔虞我诈谍战剧情,又或是跌宕起伏不断反转的紧张卖点,对不起,这部电影全都不能满足你。 《收尸人》有别于传统的黑帮严肃夸张的题材,相反是建立在荒诞黑色喜剧的基础上,当然我不能说这是影片的颠覆类型的存在,毕竟之前有《猜火车》,《两杆大烟枪》,《低俗小说》等等前作经典,《收尸人》在风格类型上并不占优势。
但影片选择叙说的视角,却定位在传统黑帮片中极为不起眼的小人物,而想要表达的主题,却有着丰富的深意和让人回味的思考空间。 影片会让人想到《这个杀手不太冷》或《孤胆特工》,也会让人感受到一些李沧东的《燃烧》,甚至还能从中体验到一些《白兔糖》的味道。 《收尸人》故事其实很简单,但却隐藏着复杂的角色设定和转变,为了照顾更多没看过影片的朋友,得先大致回顾下剧情,当然,有剧透。
刘亚仁饰演的泰仁和刘在明饰演的昌福,他们是普普通通的边缘打工人,昌福腿瘸泰仁哑巴,他们平时拉着小货车卖卖鸡蛋,但真正的主业,是黑帮的“清道夫”,他们帮黑帮布置好二五仔被用刑的场地,等黑帮用刑二五仔狗带之后,他们会再次毕恭毕敬收拾现场,然后把尸体处理掉。
影片全程刘亚仁饰演的泰仁没有一句台词,而反过来刘在明饰演的昌福却唠叨各不停,这样的反差和演员举手投足的精湛演技,就已经说明谁是大哥谁是小弟。 还不知道吗,好吧,泰仁自小就被昌福带大,昌福是大哥泰仁是小弟,他们两人因为残疾人的身份,很难融入于正常的社会,因此对黑帮收尸人的差事心怀感激,但他们同时也对他人的生死麻木不仁,每次黑帮用刑杀人,他们都觉得是在宰杀一个动物。
而更为讽刺的是,昌福是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也迷信风水,他在每次埋尸时,尸体头部朝向都要十分讲究,还在此过程中念诵诗经超度尸体,同时也借此撇清自己内心的罪恶感。 在某次处理尸体工作中,黑道大佬室长要求他们寄存一位人质几天,等赎金到了再放人,作为一直低声下气的他们也无奈接受额外的任务。 结果他们去到接人地方才发现,人质居然是一名年仅11岁的女孩,女孩必须等自己父亲交赎金才能被释放。
为了能更好藏匿女孩,泰仁地处乡间隐秘的住处则是最好选择,于是泰仁只能接女孩回家,就在女孩心惊胆战被绑着到泰仁家时,却意外发现像垃圾场的房间里,还住着一位更邋遢一醒来就喊饿的小女孩,这蓬头妹是泰仁的妹妹。
原本打算是住一晚第二天就能拿到赎金,但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第二天他们去处理的尸体,就是室长本长的,室长因为在黑帮内涉嫌各种“违法乱纪”,被清理门户,结果留下一个人质小女孩没人能接手。
昌福和泰仁只能找到之前寄存小女孩的地方,那是一家更为专业专门寄存小孩人质的组织,正是因为收取的佣金特别高,所以当时室长才把人质女孩转交给了昌福他们。 现在室长人没了,两边一合计,只能自己写信去要赎金,如果问题还不解决,只能把女孩卖给人贩子。
就在这周旋的日子里,女孩继续寄存在泰仁家里,懂事的女孩开始和蓬头妹玩在了一起,还帮着一起收拾打扫房间,甚至在泰仁去做“清道夫”工作时,还搭把手做了不少事情。 这样斯特哥尔摩症下产生的奇妙联动,也让泰仁渐渐扩展了他对世界的认知,让被害者和加害者的身份变得更为复杂。
交赎金的日子终归到来,昌福前去交易地点拿赎金,但就在他获得赎金后,却在强烈的负罪感中慌乱失足摔下楼梯身亡。 而之前商量好的如果在规定时间没有电话,泰仁就要把女孩送到人贩子那,于是泰仁衡量再三,真就把女孩送到了那,但很快泰仁就后悔折返回去,正好人贩子要把一整车喝醉的童男童女卖掉,泰仁拦下车子,把小女孩救了回去。
事情远没结束,在女孩取得泰仁信任后,泰仁已经把女孩当成自己第二个妹妹,结果在他出去买药时房间没上锁,女孩出逃,却遇到喝醉的警察怪蜀黍以为是坏人,半夜迷路的她,被泰仁接回了家,或者说女孩像做错事一样,拉着泰仁回家。
惊动警察可不是好事,之后警官派了一位该区的女警去搜寻,结果和惹急的泰仁互殴女警导致昏迷,泰仁只能用最熟悉的方式埋掉女警,而女孩出奇的镇定,还带着蓬头妹一起帮忙埋尸。
昌福的失踪,惊动的警方,惹到的黑帮,把女孩继续留着终究对她很危险,泰仁最终也决定带着女孩回到她熟悉的社会。 等女孩见到学校老师时,女孩极力挣脱泰仁的手,此前对泰仁的依赖和感情,似乎瞬间烟消云散,泰仁也被现实击碎了幻想,在追击下仓惶而逃,此时的他,或许依然想不通为何女孩会说出那句出卖他的话。
影片就以看似没头没尾的结局戛然而止,但我认为这样的开放式结局和全片很多留白的空间趣味相投。 影片并没有建立在所谓的道德和基本人与人的感情基础上,而是传达出更为魔幻的人性实验。 这句话怎么理解。 看人设,泰仁在影片中傻乎乎,到底是真有先天性缺陷,还是缺乏教育和社会经验所导致,影片并没有清楚交代。
这样的被社会排挤的边缘单身青年,其实在现实社会中并不少见,影片还加上了残疾人的身份,更让角色成为边缘人中孤岛的存在。 影片有一处提到泰仁自小就被昌福抚养长大,可想而知他接触的世界和社会,仅局限于卖鸡蛋和收尸,再加上缺乏沟通,更让他也成为整个故事中悲剧色彩的一大主色块。 泰仁在寄存女孩的期间,是女孩帮助了泰仁的觉醒,从兽到人的一个转变。
此前的泰仁所做的一切,并非是负罪感和道德问题,因为这些对于泰仁来说根本就没存在过,他只是像动物一样听从着驯化员昌福的指令,让他做什么他就照做,而动物正好就是不会说话的。 还有一个细节是泰仁一上车就睡觉,对他人精致的生活充满着猎奇般的兴趣,这些都像极了没有开智的人,对新世界的探索和追求。
所以当女孩进入泰仁的生活时,女孩打开了泰仁对复杂人类世界的初步理解,从而有了同理心,建立了感情联动的桥梁,但这些对于城府更深的女孩,泰仁最终面对的则是现实社会对他这样的人的惩罚。
聊到小女孩,同样的影片并没有对女孩背景过多的展开,而是选择了更为开放的解读,女孩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早早就学会了照顾家中的弟弟,甚至是要顾及全家人的脸色,为了在家庭中占有一席之位,她比同龄人更为世故和成熟,这些都在她被绑架后发挥了作用。 她更懂事,更能讨好泰仁和昌福,让其自己不受到伤害。
等到女孩终于回归到现实世界时,她当然也会狠心抛下那原本不属于她的荒诞,迅速找回自己是被害人的位置。 甚至看结尾时我一度联想到,女孩对泰仁家里无微不至的打理和照顾,其实就是女孩打出让泰仁心软的感情牌,好让泰仁最后放了自己。
泰仁和女孩的关系很难界定成黑与白的交错,而更多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但同病相怜两人一次珍贵的相处,这种相处从一开始就是悲剧的。 而昌福这样的表面老好人,虔诚信奉着基督教,人生背景更像是一张白纸任观众随意想象,他并不像泰仁那样不知道这些工作带来的后果,所以他有着罪恶感,他阿Q精神般想用宗教去淡化和救赎自己,但最终被更大的贪婪吞噬了自己。
影片中当昌福拿到赎金后,紧张和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在慌乱中失足摔下楼梯毙命。 昌福的慌乱一来是担心有警察卧底,但大家可以注意一个细节,昌福在接到泰仁电话时选择关掉,这里可以认为是他不方便接电话,但也可以理解他刻意而为知。
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昌福有一直自言自语说着对不起,意思要么就是他要独吞这笔赎金远走高飞,要么就是想让泰仁去把女孩卖掉,再拿一笔人贩佣金,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昌福过于胆小害怕慌了阵脚。 但就如昌福之前说过的,拿走不属于你的东西,会深陷地狱,讽刺的是,昌福正是拿了本该不属于自己的赎金,最后命丧黄泉。
影片还有很多细节充满着解读趣味,比如高饱和的色调充斥着全片,和同类型的黑帮片暗黑阴冷气氛反其道而行,还有酒醉警长,被掩埋女警的“死后重生”等,都充满着传统韩国对管理层厚黑学的嘲讽。 最后再聊聊结尾吧,我在看影片时一直很好奇它会如何处理结尾,是坏人终归绳之于法的主旋律,还是坏人以死作为最终救赎,或者有更为暗黑的结局。 结果影片以一个开放式作为结束,虽然开放,但我们都知道对泰仁此前的生活会因此瓦解,等待他的更多是牢狱之灾,但只有观众真正看到了泰仁内心世界的构建。
影片结尾泰仁有一个动作是脱下西装,他还记得当初昌福说过的,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能要,不然会下地狱,正如泰仁的认知,西装,女孩,都不属于他,所以最后他在遭遇种种之后,选择把女孩还回父母身边,把西装扔到路边,踩着一滩死水倒影的自己,算是和过去做个道别。 但是面对他的,还有一个更残酷的现实世界。
《收尸人》在这新电影片荒的当下,确实让人看到一种特别的存在,当然这里也不是说《收尸人》能被完全捧上天,毕竟作为新晋导演的首部作品,各方面完成度很高,但真要玩捕捉角色状态,影片还是有很大上升空间的。 总之,如果你想看一部有着独特体验的黑帮题材片,或者你只是单纯想看刘亚仁的赤裸上半身,《收尸人》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篇是入选网络电影db的影评
真的有剧透,慎入
“无声无息“的三重含义
刘亚仁,刘在明主演的”无声无息“ 是在普遍性中包含了特殊性的黑色喜剧。劣境中苟活的男子遇到了一个女孩,开始寻求人生中光明的一面,并想守护自己珍惜的东西,这些都是影片构成中大众性的一面。既有以”这个杀手不太冷“为代表的叙事,又有”怒火救援“(”Man on fire”是一部2004年美国惊悚片),” ”孤胆特工“(是一部韩国2010年动作剧情电影,由元斌和金赛纶出演)等作品中所表现的情感。本片最为特殊的地方是身而为人所应具备的思考以及黑色喜剧的苦涩感。
思考是人通过对所思考对象的深入考量,从而产生概念,构成,判断和推理的理性作用。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这样的思考对于人类就变得更为重要了。纳粹战犯艾希曼在耶路撒冷受到的审判对其打击巨大。(奥拓·阿道夫·艾希曼(Otto Adolf Eichmann,1906年3月19日-1962年6月1日),纳粹德国奥地利前纳粹党卫军少校,二战针对犹太人大屠杀的主要责任人和组织者之一。以组织和执行“犹太人问题最终解决方案”而闻名,二战后遭逮捕,公开审判后被绞死。)他声称自己只是以国家公务员的身份,履行了正当选举产生的政权所下达的政令而已。他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杀害了多少人。
黑色喜剧往往以苦涩的笑容著称,能把明明不怎么滑稽的情形怪异到引人发笑。黑色喜剧的核心就是由悲剧带来的Catharsis (戏剧用词,受艺术影响而引起的感情净化,宣泄),以主人公悲伤而忧郁的结局引发情感的高潮。”无声无息“就是这样一部巧妙地引发了Catharsis的电影,它不仅具有强大的能量,并且具有”无声无息“地压制住这种能量的威力。
我认为片名有三重含义。这三重含义强化了影片黑色喜剧的色彩,更是引发了观众无尽的思考。而这一切的开始不过是“日常”。
由“无声无息”构筑的日常
泰仁和昌福是勤勤恳恳的帮工,他们在两份工作间奔波,要开着满载着鸡蛋的小卡车在街上贩卖,回来后还得按犯罪团伙的指令掩埋尸体,清理现场。做这第二份工的过程着实让人印象深刻。两人穿着雨衣,把五花大绑的人吊在空中。对作为客户的犯罪团伙毕恭毕敬地打招呼,活儿干完后道着辛苦,给每个人递啤酒,那样子看上去和普通职场中人没什么不同。
对于二人来说,收拾尸体只不过是日常。不论是往地里埋尸体的泰仁,还是念着祷告超生亡魂的昌福,从他们身上即看不到恐惧和害怕也看不到穷凶极恶。昌福给泰仁祷告的录音带,并让他回家听,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他是个有罪责感的人。这一点非常重要,由此可以看出他们并不是对犯罪完全麻木和没有道德底线的人。
如果问他们,给这些杀人如麻的犯罪团伙和绑架了初熙的人贩子工作,不会觉得不妥吗?昌福大概会回答“有活就得干啊”。对他们来说,犯罪不过是挣钱吃饭的日常,没什么大不了。这样的思考不足就是“无声无息”所隐含的世界观。片中所有的人物都思考不足,不去想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就像二战中的艾希曼一样。
“无声无息”间降临的思考
就在这浸染了罪恶的平凡日常中,泰仁面临了无声无息间降临的思考。泰仁的思考源于被绑架的小女孩初熙。泰仁的形象跟大猩猩很类似。不能说话的他对昌福言听计从,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无所事事。刘亚仁为了表现泰仁的这种原始状态还增重并剃发。这一切都是为了贴近人们常说的缺心眼的样子。
初熙第一次到泰仁家,就被泰仁的妹妹惊呆了。她站在一地狼藉的衣服中间,跟哥哥说她饿,吃了点东西后就又去睡觉。在这样一个空室蓬户里,两人就这么苟活着,日复一日地只有吃饭,睡觉和看电视。然而就是这样的泰仁妹妹,初熙却像对待亲妹妹一般照顾她。一起收拾屋子,教她要懂礼貌。初熙每次去上厕所的时候,都要让泰仁发着信号守在门口,两人之间的纽带感可见一斑。
随着这种纽带感的不断累积,泰仁的思考被开启了。对初熙的日益珍惜让他看到了自己对她的行为是何等残忍。泰仁的日常不再是和没有感情的尸体打交道,而是要和这个被诱拐的对象一起渡过很长的时间,那么产生这样的变化也是有可能的。虽然同样是犯罪,但脱离了泰仁“日常”范畴的瞬间,让他产生了想法。就像在波浪中投入一颗小石头会产生波动一样,初熙的存在引发了泰仁的思考。
泰仁的思考随着昌福的离开变得更加强烈。昌福和泰仁有共同之处,在社会看来,他们都是弱者。两人在经济上都不宽裕,泰仁不会说话,昌福是瘸子。他们能从事的工作有限,泰仁还要养活妹妹。所以他对昌福言听计从。无论这工作是什么,至少可以混口饭吃。宗教对于昌福来说,不仅可以减轻罪责感,还可以成为联结泰仁的纽带,起到在精神上支配他的作用,两人之间有牢固的连带感。
这样的昌福消失之后,泰仁发现了自己的思考。他读出自己的心生,并开始用自己的头脑思考。影片如果到此为止的话,虽然也会包含思考的意思,但也就停留在了“这个杀手不太冷”和“孤单特工”等作品所展现的叙事阶段。在此基础上再近一步才是黑色喜剧的力量所在。角色身上承载着黑色喜剧所特有的笑。片中的角色一点都不平凡,平凡的角色怎么能带来苦涩的笑呢。
“无声无息”间倾泻的绝望
影片的悲剧始于初熙。初熙被诱拐后之所以会被交给泰仁和昌福就是因为她父亲没有马上付赎金,而这全因初熙是个女孩。由此也不难推测为什么初熙会如此早熟。一个11岁的小孩遭遇绑架后却表现得很镇定,她不仅替绑匪担心,还对绑匪的家人温情以待。初熙知道怎么让自己活下来。本应只受到关爱的孩子,却在这样的年纪就在家庭内的生存竞争逼迫下领悟了生存的法则。
初熙的第一次出场就很奇怪。她带着一个没有画眼珠的兔子面具,这个面具的含义无非是初熙的心理伏笔。面具是用来遮脸的,让人看不到面具后面的样子。眼瞳里包含的是真心,没有眼瞳的眼睛意味着不愿被看到真心。初熙对泰仁一刻也没有真心相待过。外表早熟温和的初熙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生存而戴的假面而已。
思考最让人敬畏的一点是能在蚂蚁的身上生出鸟的眼睛。我的现实如蚂蚁一般匍匐在地,缓慢地前行,我的眼睛却遥望着远处的山峰。心内不存高远时,尽管也可以顺着眼前的路前行,一朝醒悟,就会发现自己的行为原来竟是如此徒劳而悲哀的原地踏步。不懂思考时的泰仁只专注眼前的钱和活儿,只要按照昌福的话去做就能得到他那个小世界中的幸福。
泰仁一旦开始思考,才惊觉自己所做的事是如此的残忍和不道德。失去珍惜的人,失去所爱的那份温暖的瞬间所经历的悲伤,他一下子全体会到了。现在的泰仁再也不是原来的他了。这“无声无息”间到来的绝望也发声在昌福身上。参与了诱拐的昌福也感到不安和恐惧。埋尸体的活儿原本并不会对他在感情上造成什么冲击,可一旦脱离那样的日常,昌福也就面临了思考。
当昌福夹着钱袋,四处张望,像个浑身疼痛的人一般发着抖时,那样子让人看到了人对于罪恶感的恐惧可以到如此程度。对犯罪场面熟门熟路的昌福会让人忍俊不禁,但他被现实的恐惧吓破胆的样子却让人不忍目睹。而这,正展现了思考的本质。对于人生,思考的尾声就是死亡。人一生所必须承受的痛苦,悲伤,绝望和愤怒,对于这份沉重的恰当回答除了死亡别无其他,而这也正是“日常”会让人停止思考的原因。
放弃思考的人生和陷入思考的人生在“无声无息”中都出现了。眼睛看得见的大浪可以躲开,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想法却无从深知,也就难免留下冲击和悲哀。本片所展示的黑色喜剧的Catharsis源于思考的开始。如果观众选择的不是思考带来的感动和温情,而是只有近观才能感受到的悲剧,那就会被本片推进无尽的思考之中。
cr:微博~不靠谱翻译
补充导演采访:
电影《无声》泰仁和初喜的关系,希望模糊一点
洪义贞导演说《无声》的原来题目定的是《无声无息地成为怪物》
洪义贞导演说电影《无声》是出自于自己的故事。
最近接受xportsnews记者采访的洪义贞导演说《无声》的原来题目定的是《无声无息地成为怪物》。认为过去的自己像怪物的洪导演说:“从出生开始,在自己无法决定的环境里,为了生存寻找着自己擅长的方面和不足的东西,如此挣扎着,我觉得就会成长为某种形态的怪物吧。”
第一次写这个剧本的时机是2016年。洪导演:“那个时候我没想到这个故事会留下来,只是怀着讲‘我的故事’的心意写了,所以现在制作成了电影,有种奇怪的感觉。有的人问过是否是想讲关于惩恶扬善的故事,我说不是非得要这样,只是想给回归现实后变得郁闷的我以慰藉,只是因为这个写的。”
洪导演补充说《无声》和《鳖主簿传》也是想通的。洪导演:“从兔子的视角来看,也可以看成它是被鳖给绑架了不是吗,但是我小时候看的书里是把兔子浅显得描写成了为了活下去而使计谋的狡猾的样子。不过我想说的是,在既定的状况下,无论如何为了要活下去的所作所为可以看成是‘善的,恶的’吗,所以从这一点出发,我想讲述的是泰仁和初喜这两个角色都被理解,不站在两个角色任何一方的故事。”
对于‘成为诱拐犯的泰仁’和‘被诱拐的孩子初喜’他们之间模糊不清的关系:“我是希望初喜像是泰仁的妈妈一样,泰仁能从初喜那里找到缺亏的妈妈的样子。相反,初喜为了讨好泰仁的那些行动,虽然目的是为了活下去,但我希望某些时候那些精妙的机灵模样是因为她是个孩子的缘故而能自发露出舒心的笑容。多少会有些混乱,但是我觉得生存就是那样,因为不能因为不幸就一直集中于不幸上。我想像曾经那样的我的成长期那样去表达。”
洪导演:“对于初喜更加进一步的去说明的话,她是一个因为弟弟出生后为了从父母那里得到爱而展开竞争的孩子。自己不足的部分用好好帮助做家务和作一个聪明善良的孩子来填充,所以初喜戴着兔子的面具。兔子这种动物的形象一直是被作为弱者来消费的。 由于是弱者,会使觉得腻的假面有点厌烦和奇怪,所以我想给大家一种弱势里还存在着一些别的东西的感觉。”
“相反,泰仁的妹妹文珠和她年龄相仿,但是是一个完全和她不同的样子。我想直接了当地表达出通过本能性的文珠初喜在狭小的社会里学到了错误的成规,所以我希望观众们觉得文珠是一个安心和让人喜爱的角色,想给大家一个初喜‘怎么这样’的感觉。”
在电影中有一个镜头是初喜在尸体滴落的血滴上用树枝画花,洪导演说明道:“我想展现的是她适应环境的样子,因为事关生存,初喜在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适应着活下去,我想表达的是为了在极限的环境里生存,犯罪对于这个孩子来说不是可怕的事情。”
贯通于《无声》里的表现手法是讽刺。虽然是诚实地劳动者,但是做的事情却是为犯罪组织扫尾,虽然是犯罪电影,但是电影中充满了美丽的色感和风景。
洪导演:“讽刺性的故事最能让人感受到趣味,前辈(昌福)给后辈(泰仁)的那些忠言,事实上不是根本没用吗,再就美丽的背景下做着微不足道事情的人物们,虽然是出于善意,但是却是在犯下恶行,或者穿上黑帮的衣服下好的决心这些。但是场面调度的目的不是美的感觉。因为需要在被限制的预算里拍摄,所以比起说那是我事前想好的镜头,不如说那是在预算范围内无论如何都想想出解决办法歇斯底里下诞生出来的场面。”
昌福迎来了死亡,泰仁把初喜带回了她原先的日常生活里,但是没大一会儿却被当作诱拐犯追赶的结尾有着怎样的意义呢,洪导演:“我想避开惩恶扬善。仔细分析下过去的作品的话,善与恶都是随机到来的。但即使这样,恶也是不能被美化的。因为昌福和泰仁是犯了罪的人。虽然在感情上能理解他们,但是现实是不能理解他们的,所以给出了不想拥护的结尾。”
对于长篇电影的出道作是和刘亚仁、刘在明一起合作,洪导演说:“不是我选角了他们,是他们选了我才对。在第一次因为读剧本见面的时候,非常苦恼应该谈些什么。其他的记得不清楚,只记得一定让他们跟我合作的我的告白,非常迫切。”
“在拍摄现场并没有在具体的感情表现上给过他们指示,只是电影进入拍摄前读剧本时做过讨论,因为本来就是做得很好的演员们,所以只是在拍摄现场拜托了他们动线或者台词等形式上的修正。但是我比其他的导演多拍了很多镜头,不是演员们做得不好,而是越拍越总是有更新颖更好的出来,所以就有了贪心。非常感谢他们接受了我这个新人导演不像话的拜托。”洪导演向两位主演表达了这样的感谢之情。
洪导演说了为了给刘亚仁作为参考,给他看了大猩猩的视频,她说:“不是凶暴的视频,而是大猩猩挖树找那里面的蚂蚁吃的视频。我们印象中的大猩猩的形象一般是粗鲁的,但是事实上它是一种很温顺又胆小的动物。我没想到大猩猩主要吃素食和抓蚂蚁吃。同样泰仁虽然在社会中干着粗暴的事情,但是在家里却是一个被妹妹缠住的未被整理的少年形象,所以我向他提出了像大猩猩那样去演的要求。”
《无声》是刘亚仁展现破格性演技变身的作品,为了泰仁这个角色增重了30斤。洪导演说:“一开始见到刘亚仁的时候,他完全摧毁了我原先脑海中他的形象,他是以一个类似做大量运动的军人模样出现在我面前的。聊了各种后,我跟他说我想要的是瘦瘦的少年般的这种类似的形象,没想到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马上把肌肉减下来了。但是我又想就像刘亚仁一开始给我的冲击那样观众们也感受到的话会怎么样呢,我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他‘可以重新增重吗’,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一个星期就重新把身体增重回来了,真是是非常的抱歉也非常的感谢。”
另一方面,泰仁这个角色从头至尾不说一句话,他并不像是先天性不能说话的人,电影中没有对此作任何说明,是一个刺激好奇心的设定。对此洪导演说:“我觉得泰仁是一个可以说话但是不想说的人。对于这个设定难道不需要向观众们作一下说明吗,就是我们一起创作的同事之间也对此讨论过很多。但是我想讲述的部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也不听我的话,那还有说的必要吗’,而且昌福我已经把他的腿设定成了有身体上的局限,所以我想泰仁就不能说话好了,但是在电影中表现出他是一个会说话的人的话,泰仁的缺亏就不能准确地说明,所以就想暧昧的不作任何说明。”
最后洪导演说:“不知是不是因为第一次(拍长篇电影)的原因,所以很难衡量是不是做得好,好评是不是真的给了好评也很难权衡出来。目前,只看到了很多遗憾和失误。但是有一点,我希望辛苦的演职人员们看了这部电影后能感受到‘我的努力没白费啊’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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