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 生活像小说 / Life Is a Bed of Roses
导演: 阿伦·雷乃
编剧: 让·格吕约尔
主演: 维托里奥·加斯曼 鲁杰罗·雷蒙迪 杰拉丁·卓别林 芬妮·阿尔丹 皮埃尔·阿迪提 萨宾·阿泽玛 罗伯特·曼努埃尔 玛蒂妮·凯利 Samson Fainsilber Véronique Silver 安德烈·杜索里埃 Guillaume Boisseau Sabine Thomas 贝尔纳-皮埃尔·多纳迪约 Rodolphe Schacher Jean-Claude Arnaud Lucienne Hamon 让-路易·里夏尔 Hélène Patarot Flavie Ducorps Jean-Claude Corbel Jean-Michel Dupuis 米歇尔·穆勒 菲利普·劳登巴赫 Cathy Berberian Marc Adjadj Nelly Alard Tony Ammirati Sébastien Angebault 热罗姆·昂热 Michel Batilliet 弗朗辛·贝尔热 Jean-Noël Bert Philippe Besson Tomasz Bialkowski Patricia Bilal Charlotte Bonnet Bérangère Bonvoisin Valérie Bousquet Michel Brinquier Linda Bruno Robert Cantarella Catherine Cauwet Elisabeth Chailloux Pierre Charras Raphaëline Chauvière Eve Cotton Jean Crubelier 亚恩·德代 Garrick Dowhen Jean-Pierre Dravel 瓦莱丽·德维尔 Nicolas Dumayet Michelle Dumon Jean-Marie Duprez Thierry Ferrer 塞尔日·费拉德 Eric Franklin Pierre Frano Marie Gascon 法郎考斯艾瑞克金德伦 Marjorie Godin François Guétary Jean Henry Hervé Hiolle Bernard Hug Louis Julien Pierre Julien Laura Koffler Chantal Ladesou Kristine Lamouret 让-克劳德·莱卡斯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上映日期: 1983-04-20
片长: 110 分钟 IMDb: tt0086542 豆瓣评分:7 下载地址:迅雷下载
原文地址:
亲吻露丝之前,瓜瑞尼说:“生活像个童话。”亲吻罗伯特之前,奥伯汀说:“生活不是童话。”在众人散去之后,那个男孩子说:“生活不是童话。”肯定之后是否定,是一种承接式的回应?还是一种并列式的表达?瓜瑞尼说的那句话是引用,他说这是拿破仑说的;奥伯汀说那句话也是引用,她说是父亲说的;而当否定和肯定,在同样的引用,同样的亲吻,同样在众人面前表现“爱”之后,孩子们的话更像是最后的总结:生活的确不是童话。
为什么孩子会对大人的生活下最后的结论?为什么应该生活在童话中的孩子反而做出了否定的回答?答案也许在最后的歌声里:“生活不是童话,等长大了你就知道了——爸爸够大了吗?——不,他还不懂!”歌声汇聚在一起,在大人们纷纷离开霍尔伯格夫人的私立学校之后,在这一场关于孩子想象力的研讨会结束之后,一种暗示,当这个世界又抛给孩子们的时候,“生活不是童话”的最后结论其实在暗示两个隐秘的线索。
一方面是取消了像“爸爸”一样的大人,他们没有长大也没有懂得生活的真实意义:无论是瓜瑞尼亲吻露丝,还是奥伯汀亲吻罗伯特,都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一场表演,他们都是在看了众人一眼之后,才进入到所谓的爱的境界,而且这种爱本身就是诺拉和奥伯汀相约的一场赌博——诺拉曾对奥伯汀说过:“这里的男人中,只有那个最笨的人,小丑罗伯特,她才会疯狂爱上她。”那个时候是在诺拉的房间里,作为人类学家的诺拉很肯定地称自己不是“道德家”,所以对于所谓的爱,她是予以否定的,在她看来,爱更像是一种“群体兴奋”,只不过是被幻想蒙蔽了,当一切过去之后,爱也会消失,甚至爱只是男女之间的商品,就像超市里的东西。
群体兴奋的确在这个所谓的教育研讨会里表现出来,当露丝在房间里整理衣服的时候,就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嘈杂声,那些参加会议的男人在说着男女之事,笑声里是某种不屑,而三个女人在走廊上看到男人们最后散去,他们都已经醉醺醺了,在酒精的作用下男女之事只是一个话题,一种“群体兴奋”。但是在诺拉的房间里,露丝却否定了这种观点,她也喝了酒,在一样醉醺醺的状态中却无比坚定地认为,人一定会遇到自己的真爱,就像自己,一定会找到真正爱她的男人,两个人浪漫地在一起,享受最幸福的时光。也就在露丝醉倒在床上的时候,诺拉和奥伯汀打了赌——当“小丑罗伯特”真的被露丝爱上,即使这是露丝所谓的浪漫爱情,这个赌的意义也被解构了,因为他是“小丑”,是最笨的男人,而且他已经结过婚,儿子弗里德里克也在这里。所以这个赌博是一种戏谑,不管谁赢谁输其实意义都不大,或者都在阐述诺拉的理论。
但是,赌博似乎在一定的程度里几乎推翻了诺拉的观点,因为露丝的确真的有一点爱上了罗伯特,在弗里德里克和孩子们一起游戏的时候,他用一个西红柿打向了其中参加会议的男人,于是他自己在犯了错误后跑了出去,露丝也跟着追了上去,诺拉趁此机会让罗伯特也出去看看——她其实就是为了看一个笑话。罗伯特在草地上看到了露丝,在关于西红柿的责问之后,露丝问罗伯特的是:“为什么不严肃点?”仿佛就是一种暗示:让我们严肃地谈一场恋爱吧,于是在暗示中,弗里德里克甚至牵起了两个人的手。这是第一步,在之后的研讨会上,露丝展现了自己对于如何培养儿童想象力的模型,在那里有山川,有草地,有小镇,一种淳朴自然的风光,这些模型可以拆解,也可以组合,在露丝看来,的确可以培养孩子对于自然的感知,也可以培养他们的想象力。当孩子们沉浸其中的时候,罗伯特也像一个孩子那样,走到模型前面摆弄起来,他全然不顾身后那些人对这个模型的争议,也正是他的这种举动,让孤立在一旁的露丝大为感动,她说了一句“谢谢”,眼中却满是爱。这是第二步,在会议结束之后,露丝和罗伯特几乎是一起回到了房间,但是露丝却走向了罗伯特那里,再次感谢他对于那个模型的认可,而在分开之后,露丝终于又返回,然后在罗伯特的脸上亲了一口。
这几乎可以看成是露丝对于真爱的追求,这三步就这样走向了她理想中的爱情,如果按照这样发展,露丝爱上罗伯特就宣告了诺拉那个赌打赢了,而实际上这本身就是一个充满游戏意义的赌,也就在某种程度上解构了所谓的爱,而事实也的确朝着这个方向:在弗里德里克拉着两人的手的时候,瓜瑞尼骑着摩托车过来了,在几句话之后露丝竟然坐上了瓜瑞尼摩托车,而且一起去了比萨店,在比萨店里,露丝竟像他倾诉了自己的遭遇:母亲因为得了重病父亲离她而去,自己的未婚夫又甩掉了她,哭着眼泪的露丝说:“在爱情中,我总是贪婪。”就像她不停吃着面前的披萨,而瓜瑞尼说了一句:“我娶你,我们一起去意大利。”而在罗伯特的房间里,当说起那个模型之后,罗伯特却告诉她:“我其实不知道如何教育孩子。”他说起自己从小听大人的话,长大后当自己成为教育学家的时候,也让孩子听自己的话,而其实那些所谓的教育里有太多错误的东西,但他必须坚持,所以那个模型让他返回到了孩子时代,却不得不面对现实,而真正的现实还有更残酷的一面:“我结过两次婚,已经够了。”这一句话似乎对于露丝那种隐秘的爱的拒绝。所以就在这个晚上,半夜起来的露丝却走进了瓜瑞尼的房间,而瓜瑞尼刚和相信“群体兴奋”理论的诺拉亲热过。
从诺拉和奥伯汀打赌开始,似乎这个结局就朝向了不变的方向,所以当会议结束时露丝拉起了瓜瑞尼的手,又一起在众人面前亲吻的时候,打赌本身就已经没有了意义,就像露丝对于真爱的寻找,就像罗伯特对于教育的实践,都变成了表演,变成了妥协,和奥伯汀亲吻罗伯特一样,只不过是一种形式,一种对于童话的拒绝。这是孩子们唱起“生活不是童话”的意义之一种,而另一方面,当他们做出了否定的结论,其实他们已经变成了大人,会议结束大人离去,他们成为另一批大人,他们将在不是童话的生活里和露丝、诺拉、瓜瑞尼、罗伯特、奥伯汀一样,以一种解构的方式颠覆所谓的爱,所谓的自由,所谓的想象力——一切是重复,一切是循环,而在重复和循环中,小孩不是小孩,大人不是大人,关于成长的时间序列也失去了最后的意义。
所以回到电影片名,“生命是部小说”的肯定似乎就是回应着“生活不是童话”的否定,La vie est un roman翻译成英语是Life is a Bed of Roses,生活之床上铺满了鲜花,这是浪漫的,这是爱,但是却像一部小说,一个童话,所以“生命是部小说”就等于说“生活不是童话”,它消解的是真实意义,打碎的是虚幻梦想,如此,在一个关于寻找爱的故事里,一切其实都变成了虚构,就像那个模型,不是现实中的自然和人,不是真实的世界,它提供了想象的在场,主办教育研讨会的乔治说:“想象力不需要宫殿。”而他真正说出的是:想象力只不过是个模型。
私立学校举行的研讨会只是当代生活中的一个场景,当小孩不再是小孩,大人不再是大人的循环世界里,时间其实在被取消意义的同时又制造了另外的时间,它是古代,它是现代——一个关于时间的三段论贯穿在电影里,它们穿插,它们交错,即使在舞台和环境的渲染上被分开,但是在时间的循环中,它们一样在“生活不是童话”的终极意义里,爱只不过是一种模型,一种建立在秩序、规则之下的模型,一种被想象、被实验的模型,也是一种扼杀了和谐、自由和浪漫的模型。
古代的世界里,有残暴的国王,有血腥的屠杀,那些孩子就这样被砍下了头颅,所以在病床上的母亲对儿子说:“诚实的人被关起来,孩子们被杀害,你要强壮起来,你是真正的国王,你要让每个人都吃上蛋糕。”母亲死去,儿子站立起来,于是为了母亲的遗言,他开始成长,开始反抗,最终他带领着手拿武器的反动者推翻了国王的统治。推翻旧政权,是为了让每个人吃上蛋糕,这当然是一种爱,一种解救人类的爱,而新的国王也终于和心爱的女人走在了一起,他们相拥走向了爱情的世界。但是,这真的是一种爱?新的国王高喊:“爱的统治开始了。”以爱的名义成为国王建立国家,它还是一种统治,也就是说,这只不过是换了国王,旧秩序和新秩序有什么区别?
这是爱被劫持的古代。而在现代呢?弗比克把所有的朋友召集起来,对他们说自己要实施一个计划,那就是建立“快乐的城”,这个快乐的城充满快乐,充满和谐,但是快乐从何而来,和谐如何催生?那就是要让所有人重生,像孩子一样出生,拥有纯洁和快乐。“我们遭遇了失败、背叛、错误的计划、愚蠢的行动,旧的和谐走了,所以我们要建立新的和谐,走向新生的那一天。”于是关闭了门窗,于是停止了钟摆,他让大家喝下特殊的药茶,于是众人睡去,然后被装进特殊的装置,然后开始清除记忆,最后当他们复活便成为像孩子一样的人。
这是理想国?古代孩子被杀的残暴统治似乎是现代“快乐的城”的原因,而现代快乐的城的实施计划就变成了过程,大家的确按照弗比克的计划喝下了药茶,沉沉睡去,进入了特殊的装置,最后醒来而重生。但是,这依然像古代一样是以爱的名义建立新的秩序。满口是为了人类进步的弗比克为什么自己不喝下药茶?为什么自己不重生?他是计划的实施者,就像那个古代推翻旧秩序的孩子一样,他只不过是新的国王。而弗比克真正的目的是想要那个叫利薇娅的女人,一个曾经爱着的女人,却变成了热尔的未婚妻,所以他在说起这个计划的时候,透露的是最后的目标:让利薇娅成为我的未婚妻。
而且,既然为了爱,为了和谐,他为何置自己坐在轮椅上的父亲不顾?母亲已经死去离开了父亲,这是一种爱的断裂,而在寄托到弗比克身上的爱最后却变成了对父亲的嘲弄,最后父亲悲痛地说出“爱在死亡里”,脸上露出诡异的笑的弗比克说:“爱在和谐里。”哪里有和谐?那只不过是阴谋,响起的协奏曲里却是嘈杂声,当父亲从轮椅上站起试图行走的时候,终于以跌倒的方式最后死去,而弗比克所谓的重生,也是一次死亡,热尔成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死去的实验者,“可怜的孩子,他未出生就死了。”虚假的悲叹其实是弗比克向自己的目标前进了一步,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拥有利薇娅。
但是利薇娅却识破了这个计谋,她没有喝下药茶,也终于成为这些重生者之中的清醒者,而在地下室里她见到了弗比克死去的父亲和自己死去的未婚夫,终于也揭开了这个阴谋,而弗比克也最终像她表露了爱意,只不过这是一种死亡阴影下的爱,是扭曲的爱,当利薇娅砸中弗比克的头流出鲜血的时候,这个所谓的“快乐的城”就彻底变成了一个悲剧性的虚构。而正是这种带着阴谋的爱,延伸到了当代,延伸到了那个赌博,延伸到了小说般的生活中——从古代爱的缺失,到现代爱的异化,再到当代爱的幻觉,时间构筑了原因、过程和结果的三段论,像一个严密的体系:古代的母亲抱着孩子出逃,就是钻出了那棵大树,而大树就在教育研讨会必经的路旁;弗比克建造的模型遭遇了战争,却后来变成了霍尔伯格夫人的私立学校。
模型世界,远离了现实,它以穿越的方式变成一种永远的禁锢,而在这种禁锢里,爱只不过变成了时间历程中的谎言,变成了一种统治的秩序,变成了没有自由、没有浪漫、没有和谐的牢笼——即使“我要爱,我要火,燃烧的火焰”的利薇娅,其实对于爱的渴望也只不过是一种自我束缚,在和热尔热吻之后,她对于爱人的呼唤变成重复,就像失去了意义的时间,再无孩子世界里的童话,再无成人规则里的浪漫,只有那一串“爱爱爱爱爱……”成为想象的咏叹调。